- 戰勝焦慮的極簡訓練法
- (英)唐·麥克弗森
- 5100字
- 2022-11-25 11:51:19
第一章 當我們的內心越來越雜亂與躁動
與壓力、疲憊、焦慮和意外相伴時
作為一個即將指導你的大腦如何運作的人,為了稍顯禮貌,我得先介紹一下我自己。不如就講講我是怎樣一路走來,最終找到這份人生使命的吧。
有人說,校園時光是每個人最美好的時光。我不理解,我的校園時光可比美好差遠了。我跟學校怎么都不對付,學不好,也不愿意學。每次考試我都倍感壓力,當然了,也怪我從來沒有好好復習過。更丟人的是,我父母恰好都屬于勤奮上進的那類人,他們給了我最好的教育資源,我卻沒有抓住。
我的母親是德比郡人,她頭腦聰明,當過文法學校的老師,后來做了治安官。我父親是一名醫生,重視家庭責任,給了家人足夠的陪伴。20世紀60年代,他原本可以升任診所的高級醫生,卻選擇去曼徹斯特一個人口過剩的郊區哈特斯利(Hattersley)擔任全科醫生。
那個時候,城里到處都在拆除私搭亂建的老舊房屋,準備建造高樓大廈。哈特斯利就屬于最不好拆的一片。那里住著2 000多人,人人都在溫飽線上掙扎。我父親是那里唯一的醫生,他每天加班加點地工作,總想多去一戶人家,多治一個病人,多出一份力。為了縮短通勤距離,他干脆在那里找了個房子住下。
那時的我雖然少不更事,但依然能感受到父親的偉大。他放棄了舒適而優渥的生活,選擇了一條更為艱辛的路。多年以后,當父親的靈車經過哈特斯利,駛往教堂時,街上擠滿了送葬的人。即便父親已經聽不到他們的掌聲了,我也知道,這是對他最好的回報。這一幕讓我深受觸動,連靈魂都為之共鳴。
我出生于1949年,那時正是戰后物資緊缺、需要定量配給的時期。當我還是個孩子時,周圍的大人已經飽受戰亂之苦。他們幾乎都被戰爭奪去過家人,都有難以言說的苦痛。所以,像我這樣一個小孩,一旦遇到點兒憂愁,人們就會說:“你有什么好發愁的?既不用擔心一覺醒來房子是否還在,也不用擔心父親會不會一去不返。”好像生活對我已經足夠仁慈了。
整個社會的愁苦好像已經飽和了,沒有耐心去包容孩子的擔憂和焦慮。不耐煩,就是這個詞,可以概括那時大多數人對年輕人的態度。
我父母沒有被這種不耐煩的情緒感染。他們教導我要尊重每一個人,不管面對的是清潔工還是百萬富翁。他們待人和善友好,頗有豁達、通透的北方人氣質。他們對所有人都一視同仁,不管遇到誰,都會停下來聊幾句。這種待人接物的方式也塑造了我的世界觀。
到了上中學的年紀,我勉強考入了斯托克波特文法學校。那時候我才發現,求學就是一場硬仗,根本糊弄不了。我在班上的成績很糟,怎么都學不明白。而我又好像腦后有塊反骨,與父母的循規蹈矩大相徑庭。這塊反骨沒少給我惹事:我留堂的次數多得快能上世界紀錄了;我不愿意戴學校統一的帽子;我模仿老師的聲音,把同學們逗得哈哈直笑。總之,我倒沒闖什么大禍,就是把自己弄得像個小丑。一開始,老師給我寫的評語是“期待進步”,后來變成了“亟待改正”,到最后一學年,他們沒寫“無可救藥”都算好的了。
我幾乎沒有一科是不掛的,感覺讓父母失望了。學校不用說,想必早就放棄我了。不過,或許正因為成績不好,我才走上了,或者說不得不走上了一條更富創新性和創業精神的道路。可這條路究竟該怎么走,我到底想成為怎樣的人,那時的我依舊毫無頭緒。
那時,很多大公司都會與當地的學校合作,尋找不繼續升學的孩子去當學徒。有一天,我毫無準備地被叫到校長辦公室,一位來自美孚石油公司的工作人員跟我聊了一會兒。好在他喜歡我,給了我一個工作機會。就這樣,我逃離了學校這座“監獄”,沒有挖地道,而是大搖大擺地從正門走出去的。正應了英國作家約翰·托爾金(John Tolkien)的那句話:“并非所有流浪者都已迷失。”
那是1967年4月,當時電腦尚未普及,我的工作是整理文件,一年的收入大概是700英鎊。接受了簡單的培訓后,我就投入了工作,并且很快愛上了它。我終于不用待在學校了,這就是頭一樁樂事。那時,配給制時代已經過去,我17歲,有一份工作、一輛車,我的逍遙人生才剛剛開始。那個年代的曼徹斯特簡直熱鬧非凡:曼聯在足球世界獨領風騷,隔三岔五就有知名樂隊的演出,夜總會里總能碰到社會名流,街頭滿是形形色色有趣的人,那里簡直就是人間天堂。
每當聽到普洛柯哈倫(Procol Harum)的那首《蒼白的淺影》(A Whiter Shade of Pale),我就仿佛看見了那時的自己:意氣風發,穿著藍套裝、白襯衫、黑鞋子去美孚石油公司上班。我逃出了學校,我自由了,每天經過磁石咖啡館的時候,終于不再透過油膩膩的窗戶好奇里面是什么樣了。我可以正大光明地進去,點一份雞蛋、薯條和豆子。
我努力工作,不久得到了晉升,現在輪到別人替我整理文檔了。即便這樣,我還是不滿意。將近一年后,我坐不住了,我渴望見到更大的世界,想當銷售代表,開著車在路上奔馳。不久,鄧祿普(Dunlop)公司空出一個職位,這可是家大公司,于是我跳槽了。鄧祿普在曼徹斯特的郊區阿德維克有一個很大的銷售站。我的工作就是電話銷售,雖然沒法開車上路,但這個職位有清晰的發展路徑,我感覺動力十足。
在阿德維克待了幾個月后,我被調到了小城巴斯。巴斯的空氣很好,但是這里的人喜歡喝熱啤酒,因為溫度高,啤酒的氣都快跑沒了。他們似乎很喜歡我的北方口音,而我呢,喜歡他們悠閑的生活態度。我逐漸愛上了這里。直到寫這本書時,我已經在巴斯住了47年。
后來我當上了推銷員,可以開車上路了,這正是我想要的。那年我22歲,是公司最年輕的推銷員。若干年之后,到了“奔三”的年紀,我開始萌生退意。這份工作賺得不少,同事也不錯,但總感覺和公司真正的業務隔了一層。于是,我開始尋找新的出路。我休了假,在一家運動用品商店干了一段時間,甚至還申請過地方電視臺主持人的職位。雖然有外地電視臺愿意錄用我,但我舍不得離開巴斯,于是,我的主持人生涯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33歲那年,我終于離開了效力了15年的鄧祿普公司。1983年,我自己創業,成為一名營銷顧問。我走訪各家輪胎公司,向他們推銷我的咨詢業務。我的工作是結果導向的:有結果,才能拿錢。于是一夜之間,能不能按時還上貸款,能不能吃得起飯都成了問題。不過,正因缺乏安全感,我才能保持求索狀態,不斷奮斗。如果你一覺醒來,連還賬單的錢都沒有,那么哪里還顧得上累不累,只能趕緊起床做出成績,因為你就得靠這個吃飯。
創業的前6年很是艱辛,我賺的錢僅夠維持基本生活,有時甚至入不敷出。為了付賬單,我不得不周旋在各類客戶間,多小的生意都不放過。那段時間我恰好開始打網球,認識了音樂家彼得·加布里埃爾(Peter Gabriel),我們很快成為朋友。有一次,我問加布里埃爾他的音樂公司需不需要我的咨詢服務,他婉拒了我。不過,他說他認識一位日本企業家,叫加藤弘,可能會需要這項服務。聽說這位日本企業家跟布拉漢姆(Brabham)賽車公司有業務聯系,我很想見見他。
長話短說,通過加藤弘,我又認識了杰克·布拉漢姆(Jack Brabham)。他是賽車界的傳奇,獲得了三屆世界一級方程式錦標賽(F1)冠軍,被授予大英帝國榮譽勛章。幾個月后,我們也成了熟悉的朋友。1989年12月,在一次賽車比賽的頒獎典禮上,杰克問我能不能擔任他兒子戴維·布拉漢姆的經紀人。戴維那時也投身于賽車運動,是位很有潛力的賽車手。杰克看中了我在營銷領域的經驗,認為我能指導戴維在賽車職業生涯中規避一些財務和政治上的風險。
我沒有拒絕。我的人生就此轉向。
第二年,我陪戴維進行了艱苦卓絕的訓練。然而,更大的挑戰發生在4年后伊莫拉(Imola)的世界一級方程式錦標賽圣馬力諾大獎賽。當時他在希姆泰克車隊,老板是才華橫溢的年輕賽車手尼克·沃思(Nick Wirth)。這是戴維參加世界一級方程式錦標賽的第二年。1990年的第一賽季可以說相當曲折,然而,在緊隨其后的賽季里,艱難程度絲毫沒有減弱。
那是1994年4月30日的星期六。前一天,魯賓斯·巴里切羅(Rubens Barrichello)在練習中遭遇嚴重的撞車事故時,我就在一旁目睹了全程,那時卻不知道它預示著當天更大的災禍。
排位賽已經進行了20分鐘。那個年代,世界一級方程式錦標賽賽車的速度非常快,賽車引擎發出的聲音非常美妙。站在跑道旁邊,整個身體都能感受到那種震顫。突然,四周安靜了下來,靜得可怕。毫無疑問,一定是出事了。靜得越久,說明事故越大。
不知過了多久,賽車緩緩向我駛來,我焦急地尋找戴維的車。看到他人沒事,我松了一口氣,可是,他的搭檔羅蘭·拉岑伯格(Roland Ratzenberger)怎么不見了?不到一小時前,我還跟他說,祝他好運。那天早上,他鉆進保時捷賽車前往賽場時,我們還相互調侃了幾句。他性格很好,也很幽默,是位出色而勇敢的賽車手,駕駛世界一級方程式錦標賽賽車一直是他的夢想。
然而,不管我怎樣瘋狂地祈禱,拉岑伯格的車都再也沒有駛來。他車的前翼在賽道上受到了輕微的損壞,這在極高的速度下將造成無可挽回的災難。他的車以290千米/小時的速度撞上混凝土墻,可他在車里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任由死神奪去生命。
我們回到酒店,拉岑伯格卻永遠不在了。我記得戴維問我,他還要不要參加第二天的比賽。我說:“這個決定只有你自己能做。”戴維決定繼續比賽,既是為了鼓舞備受打擊的車隊隊員,也是為了給曾經并肩作戰的伙伴一個交代。戴維后來說:“為了我們這支隊伍,我必須得振作起來,把賽車事業繼續下去。”我想,這是一個勇敢無私的決定。
不幸的是,這次痛苦的經歷并不是噩夢的終結。第二天,在大獎賽當天,世界一級方程式錦標賽的傳奇人物艾爾頓·森納(Ayrton Senna)撞車身亡。短短兩天,兩位賽車手殞命,這不僅讓世人震驚,也讓賽車界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
也正是在那個周末,我意識到我為戴維做得還不夠。世界一級方程式錦標賽給人帶來了巨大的心理壓力,對賽車手如此,對整個車隊也是如此,而我對此卻了解得遠遠不夠。大家似乎不知道該怎樣面對拉岑伯格和森納的悲劇,人們掩面哭泣,不知向誰傾訴,大概只能回到家自己默默消化。然而,消解情緒的時間對現場的幾百名工作人員來說,無疑太短了。幾天后,他們就得收拾好精神,投入接下來的摩納哥大獎賽了。
我多想幫助戴維和車隊從痛苦和陰影中走出來啊,可那時的我還沒有如今的知識儲備。這場噩夢對每個人都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對我來說,它讓我重新思考自己的人生:我究竟想要什么,該走哪條路。
我在場邊踱來踱去,看著那些年輕的賽車手失魂落魄的模樣。他們駕駛的賽車有最好的設計和性能,每一個螺母和螺栓都優化到了極致,可是,有誰來關注他們的內心,照料他們被這項極端危險的運動所捶打的心靈呢?
我擔下了這項使命。我開始認真學習心理調適的方法,從臨床神經科學到心理自助,我讀了上百本書。原本在學校根本讀不進書的我變得手不釋卷。我查閱了一本又一本關于腦科學的書,深入研究了心理學、神經科學、精神病學和神經病學的相關領域。我不管這些學科是怎樣命名和區分的,我要搞清楚的是,大腦究竟是如何運作的。
借助工作的便利,我能夠行走在世界一級方程式錦標賽的賽場上,與賽車手們進行面對面的交流。車隊的工作人員自然也受到了這場悲劇的影響,但最痛苦的還是賽車手們。事故的原因還沒調查清楚,危險的因素或許還沒有排除,他們就得駕駛原來的車,重返賽道。
這讓那些年輕的賽車手如何應對?他們的駕駛會不會受影響?誰能把狀態調整到最好,他們又該如何調整狀態?這件事對他們的人生會有怎樣持久的影響?能不能向他們提供什么支持?
我必須多學一點兒,再多學一點兒。我問過一些賽車手,他們是怎樣應對比賽中的壓力、奔波各地比賽帶來的疲憊、賽車運動中的危險和一些突發情況的。他們的回答給了我切實的幫助,至今都讓我受益良多。
我又經歷了一次職業的“轉向”,這次是從經紀人轉變為心理教練。在這個過程中,我找到了自己的畢生追求。
2000年前后,我與一名世界一級方程式錦標賽賽車手開始了穩定的合作。他很有趣,也很有天賦,我們合作得很好。雖然我是他的心理教練,但他教給我的可能更多。
當然,我們的合作并不總是一帆風順。有一次他告訴我,他有點兒厭倦我們一對一的談話環節了。他說,我教的那些,什么要放松、要自信,他都知道,可是到底怎樣才能放松、怎樣才能自信,我還是沒有教。他說得沒錯。他需要的是一些具體的操作方法,能夠切切實實地讓他放松、提高自信的方法。
他的話為我敲響了警鐘。我意識到,作為心理教練,我的工作還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我應該更努力一些,為這些賽車勇士提供更好的支持。在賽車手們的敦促和鼓勵下,我開始研發自己的心理訓練法。
有些方法大家都知道,不需要我來教,比如通過深呼吸來放松。但是,有什么方法能讓自己更自信、更專注、更高效呢?又有什么方法能讓自己理順思緒、認清人生軌跡,從而應對頻繁出現的焦慮情緒呢?這些問題在我的心理訓練法里都能找到答案。
在隨后的幾年中,我根據諸多優秀運動員、知名人士以及各領域成功人士的反饋,不斷擴充、改進這套方法,直至它日臻成熟,可以有效幫助人們管理雜亂躁動的內心。駕馭自己內心的過程,就是一次征戰,而我的心靈培訓方法,將助你的征戰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