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秀噤聲了。
手落在小腹上,但是眼睛,全都在手中的報紙上。
昨晚,看守所出事了。
有人殺人了。
看到是蔣濤所在的看守所的時候,莫名的眼皮突突直跳。
所以,她打車就趕過去了。
“下坡了,坐穩了,可千萬別摔著,不然你一個孕婦,我可擔待不起,賺不了錢我還要擔責任……”
喜秀完全聽不到師傅的碎碎念,腦子里全都是早報上的內容。
三輪車終于到了,喜秀付了錢就走。
“喂,還沒找你錢呢,這是趕著投胎去嗎?”
喜秀已經到了看守所的門前,“我要見蔣濤?!?
“你是他什么人?”
“老婆,孩子媽?!毕残阆胍膊幌氲恼f到,幸好不是昨晚那個所里的同志,不然,直接趕她走了。
“唉,可惜了還沒出生的孩子。”面前所里的人看著喜秀的肚子搖了搖頭。
“你什么意思?”
“秀兒,你怎么來了?”喜秀正不明所以的時候,身后,傳來了母親的聲音。
她有幾個月沒見到父母了,怎么也沒有想到,再見居然是在看守所這樣的地方,“爸,媽,你們怎么來了?”
“我……我們來……來看一個人?!?
“蔣濤?”喜秀能想到的讓他們來看的人,除了蔣濤再沒有其它人了。
畢竟,她和蔣濤的婚禮有回娘家舉辦過的,而且爸媽都不知道她和蔣濤離婚的事情,所以,知道蔣濤出了事被關在了這里,來看看也是正常的。
可才剛剛這樣想,隨即就覺得不對了,“爸媽,你們來了怎么沒有通知我一聲?”
“我們……是來看老穆的?!?
“老穆?他是誰?”聽到穆姓,喜秀的眼皮又是一跳,猛然想起蔣濤現在進去的事件好象是誰說過跟一個姓穆的有關。
“他是……”
“穆南天嗎?”所里的同志問到。
“對?!?
“他已經死了?!彼锏耐菊f到這里,又看向了喜秀,“是蔣濤殺了穆南天。”
“你說什么?是蔣濤那孩子殺了穆南天?”喜秀爸上前詢問所里的同志,完全不相信的樣子,“這怎么可能?這怎么可能呢?”
“對,聽說是穆南天害死了蔣濤的恩師,所以蔣濤殺了穆南天,你是陳喜秀同志吧?!彼锏耐居挚聪蛄讼残?。
“對,我是。”喜秀腦子亂糟糟的。
“蔣濤說了,她不會見你,你走吧。”
“那我們呢,我們是來看穆南天的?!毕残惆謰尰诺氖侄级读似饋?。
喜秀一直都是怔怔的站在那里,她不會說話了,她不會思維了。
腦子里只剩下了一條訊息,蔣濤殺人了,還殺了一個她爸媽認識的人。
這突然間的認知讓她根本無法消化,只覺得天都塌下來了一樣。
殺人意味著什么,她懂。
那就是要坐牢。
甚至于是死刑。
“那你們進來吧。”
“秀兒,你要不要一起進來?”喜秀她媽聲音顫抖的問到。
喜秀搖搖頭,“他殺人了,他不見我,他不見我。”
“秀兒,他是你親生父親,既然正好在,好歹,見一面吧。”
喜秀的腦子“轟”的一下,然后一下子沖到了她爸面前,“你不是我爸嗎?”
“唉,穆南天生了八個,生多了不好養,我和你媽不能生育就要了你過來,養到現在……”
蔣濤殺了她親生的父親。
蔣濤殺了她親生的父親。
這突然間的認知讓喜秀也是突然間一下子反應了過來,轉身就看向所里的人,“穆南天是不是因為孟井山的案子才進來的?”
“聽說是孟井山背后的保護傘?!笨戳艘谎巯残?,所里的人小心翼翼的回答到。
他都聽到了。
一個是她丈夫,一個是她親生父親。
她丈夫殺了她親生的父親,那她和她丈夫之間……
誰都想象不下去了。
喜秀踉蹌的坐在泥地上,一瞬間的恍然大悟,她忽而明白蔣濤為什么要與她離婚,也明白蔣濤為什么要把她托付給厲旺生了。
她與他之間,因著死了的父親,這一輩子,都再難有交集。
他提出跟她離婚的時候,就應該是想到有這一天了。
下雨了。
清晨的雨,隔外的冷。
一件雨衣披在了她的身上,“秀兒,跟我回吧?!?
是厲旺生。
喜秀沒有回頭,只是輕輕的扯下了身上的雨衣,丟在泥水里,仰頭看天,“下雨了,我等他回家?!?
一輩子,也等。
他為了成全她,她便等他一輩子。
只為,他無聲的成全,以及無奈。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