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晟睜開了眼睛。

他又夢到了于小連。他覺得自己快瘋掉了。

他不應該在這里。他不應該把自己鎖在家里。他應該在公司忙碌。

他不想接管家族企業。他成立的這家科技公司市值才幾十億，還只是家里人眼里小打小鬧的玩具。

他還沒有權利對家里人說不。他應該去推進SF公司的收購。雖然那樣會導致很多人失去工作，或許會有員工跳樓。

但是他不會在意。他早已習慣了這個弱肉強食的黑暗森林。

或者他應該在北海道享受溫泉。頂級的魚子醬和松露巧克力。這些會舒緩他的身心。

這些，才是他熟悉的世界。

就連吳梓瑜，他對她的愛，也僅止于憐惜。因為她與他早逝的母親有幾分相似。

吳梓瑜是個乖巧的合適的妻子人選。她知道，他會有很多情人，但是他是想娶她的。盡管她身體不好，但是他不在乎。

而吳梓瑜也滿足他對另一半的要求：美麗，優雅，溫柔，懂事……

只要他想要的，他都能得到。

他什么都不缺。金錢，權利，美色，愛情。

他什么都有。

他不應該在這里，夢到一個和他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一個像野狗一樣，莽撞地闖到他世界里的人。

他知道世界上有很多悲慘的人。但是他沒有慈悲心，他不會為他們動容。

但是，那個人。

她是個傻子。

她瞪著水汪汪的小狗般的眼睛，對這個世界毫無保留地信任著。

她把能找到的“好東西”，都會留給他。當她見到他時，她的眼睛，會亮若星辰。

她把自己的心，掏出來，熱騰騰的、蓬勃跳動的心，遞到他的面前。

他生平第一次覺得害怕。

這種炙熱澎湃的感情，讓他想到了小時候的一次溺水。

在那副巨大的畫像面前，他再一次，感受到了窒息的錯覺。

她的臉小小的，蒼白的。卻盡力對他綻放了一個微弱的笑容。

他的靈魂，卻因這個笑容，而深深顫栗。

于小連。于小連。于小連。……

封晟用手揪住了頭發，他覺得，自己是真的要瘋掉了。

……

吳家。

一個俊逸的青年的臉上刻著和封晟一樣痛苦的神情。

“爸！媽！你們怎么能這樣做呢？！”

想到在畫室看到的那一幕，吳清鈺的心臟都揪緊了。他的雙目赤紅，脖子上的青筋都綻了出來。

他激動地揮手：“她才多大？！我們這是在謀殺！謀殺！”

吳父沖上來打了他一巴掌。

“你以為我想這樣嗎？！可是你妹妹等不了！她再找不到合適的心臟源，她就活不過22歲！”

吳母跟著沖上來哭著護住兒子：“你們不要吵了！”

提到妹妹，吳清鈺的氣勢頓時就弱了下去，他痛苦地捂住眼睛。

“就算這樣，我也不想讓她用這種方式來延續生命！”

吳父克制住手的顫抖，他俯視著自己的兒子，眼里有心疼也有恨鐵不成鋼。

“可是我也沒有辦法了！那個女孩……我已經給了她家里人補償了，人各有命，這就是她的命！”

吳清鈺直視著父親緩緩搖頭：“不，這不是她的命。我們沒有權利，去剝奪別人的生命！”

“哥哥……”

突然，門口傳來一聲輕輕的呼喚。

門內三個人迅速收拾起各自的表情，吳清鈺來到門口，勉強擠出笑容。

“妹妹，你怎么起來了？你快回去好好休息，哥哥這次回國實在是太匆忙了，沒來得及給你帶東西……”

“哥哥，你真的，覺得梓瑜就該等死嗎？”

吳梓瑜眼睛睜得大大的，蓄滿了淚水。

她抓住吳清鈺的袖子，因為太過用力，指節泛白。

“可是我不想死啊！我從來沒有過過正常人的生活，我想要嫁給封晟哥哥，我想要得到幸福！我不想死啊！”

眼前的妹妹在苦苦地哀求，腦海里那個小女孩站在畫像面前微弱一笑。

這兩張面孔在他腦海里激烈地交戰，吳清鈺痛苦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