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娟閉上了眼睛,把自己從那段痛苦的記憶里拔了出來。
她看著眼前的二人,尤其是面色發(fā)青的吳國偉,輕輕笑了。
“你這種沒心沒肺的東西,我竟然還會對你做人的底線報一絲期望。你以為在殺了我的孩子后,與你老婆快快樂樂地過上了幸福的生活,我就沒有辦法了嗎?你要知道,一個女人瘋起來后,是很恐怖的。”
瘋到,她會喪失理智,她會泯滅人性。
她離開吳國偉的三年后,江淑懷了二胎,正巧,來到她所在的醫(yī)院養(yǎng)胎。
當(dāng)她每次看到吳國偉對江淑的體貼溫柔,看到江淑臉上幸福的笑意,她都會想起自己那個緊閉著雙眼渾身慘白的孩子。
江淑的血型特殊,是熊貓血。恰巧,與醫(yī)院里另一個孕婦的血型一樣。
那個孕婦是個未滿十八歲失足少女,等肚子已經(jīng)大了不正常了,才恍然知道自己已經(jīng)懷孕了,跑到醫(yī)院里來。
少女沒有家人,搞大她肚子的人扔下一筆錢后也消失了。
李娟每次去給她做檢查的時候,她的臉上都寫滿了對未來的迷茫。
而二人,恰巧也在同一時間發(fā)作。
少女難產(chǎn),孩子生下來沒多久就大出血。醫(yī)院里沒有熊貓血,江淑那邊備著的血也是從別的醫(yī)院運過來的。
少女很快就停止了呼吸,李娟滿手是血的抱著孩子,呆呆地站在原地。
江淑的孩子很快就被送了過來,累的半死的護士長將孩子往育嬰箱一放,跟她招呼了一聲:“李娟,麻煩你收拾一下,我去洗個手。”
就在這一刻,她睜開了雙眼。
仇恨破籠而出,她在短短的一分鐘內(nèi),做出了一個可能會讓她后悔一生的決定。
但是當(dāng)她把江淑的女兒送人的那一刻,她自己很清楚地知道,那一剎那洶涌而出的快意,讓她有多解脫。
那對來大城市看不孕不育癥的農(nóng)村夫妻,搓著手笑的靦腆:“據(jù)說帶個女孩回去,就能生男孩。我們會對她好的。”
她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想好給她取什么名字了嗎?”
那對夫妻對視了一眼,妻子笑出牙齦肉,臉上浮現(xiàn)一個深深的酒窩:“就叫小蓮吧,我喜歡蓮花。”
說著,她還用鉛筆在紙上寫下歪歪扭扭的“于小連”三字,越看越滿意。
李娟看著那個錯字,嘴唇蠕動了一下。
她什么也沒說,把孩子扔下就走。
但是這三個字,卻永遠印在了她的腦海深處,只待夜深人靜時,挾著陳舊的記憶翻涌而上。
很多年后,她再次看到那個埋藏在內(nèi)心深處的名字。
于小連。
當(dāng)那個女孩,渾身是傷地躺在床上時,她無法再欺騙自己。
她的報復(fù),報復(fù)在了一個無辜的孩子身上。
那個女孩,被她推入了深淵的孩子,卻在看見她的第一時間,露出了一個羞怯的、孱弱的笑容。
她用口型,對她說,謝謝。
她的臉小小的,蒼白的。當(dāng)她閉上眼睛陷入昏睡狀態(tài)時,恍然間,李娟仿佛看到了那個慘白的小小的嬰兒。
她那個只發(fā)出了一聲啼哭的孩子。
命運詭異的畫了一個圈,卻再也回不到原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