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濤正是長安縣的仵作，脾氣不小，本事卻不大。

作為蘇明遠的親外甥，這位在長安縣可是一人之下，幾十人之上。

重新掩埋好了尸體，徐六甲回到縣衙一路面色凜然。

本來沒時間跟季濤計較什么，一切等無頭案之后在說，卻沒想到季濤主動找上門來。

“徐六甲！你什么意思！公然質疑我的驗尸結果，你是不想干了嗎？”

看著卷宗的徐六甲頭都沒抬，道：“你舅舅還資格罷我的官，即便有，他也不敢。”

季濤聞言大怒，快步走了過來，一把扯掉徐六甲桌上未動的卷宗。

“你囂張什么？無頭案破不了，十天后你就是個死人！”

徐六甲笑了，道：“季濤，回去求神拜佛去吧?！?

“嗯？”

“無頭案如果沒法告破，最多你舅舅被罷官，連帶著你丟掉這個仵作的差事，如果告破的話，你這個玩忽職守的罪名就坐實了，殺豬出身的仵作可不多見，到時候你在想回去殺豬肯定是不可能了。”

季濤心里咯噔一下，關于驗尸他有幾分本事自己心里最清楚。

但還是嘴硬說道：“你少嚇唬我，就憑你還破無頭案，做夢去吧！”

突然，一陣清香拂過，身著一身青色衣衫的女子緩步走了進來。

“哪位是徐六甲？”

徐六甲微一抬頭，只是掃了一眼就繼續看卷宗了。

季濤卻是嚇了一跳，突然變得緊張局促起來，連忙作揖道：“孫小姐，您怎么來了？”

孫月薇根本沒有看他，徑直走到徐六甲面前。

“您就是徐大人吧？”

“有事嗎？”

對于徐六甲的態度孫月薇沒什么表示，反倒季濤大怒，“徐六甲，孫小姐乃是吏部侍郎孫大人之女，你竟敢如此無禮！”

徐六甲仍舊沒抬眼皮。

孫月薇看向季濤，道：“請你出去，我跟徐大人有話說?！?

季濤氣息一滯，雖有困惑，但仍舊三孫子似的退了出去。

看著頭上裹著白布的的徐六甲，孫月薇笑道：“我聽聞徐大人今日被一位苦主責難卻巋然不動，小女子佩服?！?

“這位小姐，你有事還是直說吧?！?

孫月薇一愣，年芳二十的她從來沒有任何一個男人在她面前表現的如此不耐煩。

“既然徐大人快人快語，我也不繞彎子了，您有多大把握告破無頭案？”

“孫小姐是代表自己問的，還是代表令尊？”

孫月薇當即說道：“徐大人別誤會，這事情只關乎我自己。”

“那就恕難奉告了，案件偵破期間，對外要保密?！?

“你…..是在拒絕我嗎？”孫月薇有些不可置信，前后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這徐六甲著實讓她意外。

“如果孫小姐沒有其他事情的話，就請吧，本官還有事要忙。”

孫月薇深吸一口氣，相較于其他那些大小姐，她的脾氣秉性都出了名的好，沒有架子，不帶那種令人厭惡的傲氣。

但今天徐六甲的態度讓她著實不喜。

“徐大人，那如果是家父要問及這件事情呢？”

徐六甲淡然一笑，道：“吏部主管官員任免與考核，這命案的事情跟令尊無關。”

“你！”

孫月薇努力平復著自己憤怒，緩了兩口氣說道：“徐六甲，我是之前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嗎？”

徐六甲用食指輕輕敲了敲額頭，道：“孫大小姐，如果你還剩十天就要人頭落地，每分每秒都時間緊迫，突然冒出個人耽誤你的時間，你會怎么對她？”

孫月薇聞言退后了一步，認真審視徐六甲此時的表情，思忖片刻后說道：“我看你的樣子挺輕松的，好像沒什么緊迫感?！?

徐六甲的臉上只有從容，淡然，平靜而已。

“上吊之后開竅了，有問題嗎？”

“沒問題，我特意過來也不是要耽誤你的時間，是很看好你，徐六甲如果你能偵破無頭案，我可以讓我父親提拔你成為長安縣縣令?！?

徐六甲搖了搖頭，道：“之前聽聞長安各家的小姐總會用這種敏感作為彩頭，自從狄公仙逝之后這就成了你們的惡趣味?！?

“徐六甲！”孫月薇的聲調陡然拔高。

徐六甲不為所動，重新低頭看卷宗。

“你說什么都可以，但別把我跟那些‘逐金丸’之輩放在一起比較。”

這也就是徐六甲之前讀書多，要不然都聽不懂這典故，他抬起頭似笑非笑的看著這位禮部侍郎家的大小姐。

“好，那我真想聽聽你的目的是什么，所謂無利不起早，難不成孫大小姐初次見面就對本官芳心暗許了不成？”

話音剛落就聽到啪的一聲脆響，孫月薇反手一個耳光直接抽在了徐六甲的臉上。

徐六甲咧了咧嘴角，不說大唐民風相對開放嗎？這么一句就受不了了？

“看來孫小姐是練過的，力氣還不小。”

孫月薇氣的胸口上下起伏，從懷中掏出一張字箋拍在了桌上。

徐六甲開始沒在意，但只是掃了一眼，眸中就略帶驚訝。

“這東西怎么會在你這里？”

“我還以為你自己寫的東西都忘了呢。”

徐六甲自然沒忘，這東西也是原來的他從大好的青年才俊淪為賭徒的原因，不過在現在的他看來這只是心里承受能力太差所導致的。

三年前徐六甲與一個叫張牧之的人共同偵破碎尸案，兩人誰先破獲就能成為大理寺卿蘇無常的弟子，也就是狄公的徒孫。

徐六甲幾乎只晚了一步，他敗了。

這也導致他一蹶不振，蘇無常惜才給徐六甲謀利個縣尉的差事。

至于這張字箋，是徐六甲寫給當時苦主的。

“你給我看這個是什么意思？”

“曾經與你競爭蘇無常弟子身份的張牧之說了，他只破詭案，尋常案件不屑為之。”

孫月薇本以為這句話會觸動對方，但徐六甲眼中的情緒竟然絲毫的波動都沒有。

“所以呢？孫小姐，從你進門到現在，除了問了案情之外，好像根本就沒有其他主題了。”

孫月薇也不想在繞彎子了，直接說道：“我要你幫我戰勝張牧之，偵破無頭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