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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誰會成為誰的京觀。

齊懷卿沒有說話,姜幼也沒有勉強。

回去的路上,幾個人撞見了從齊府出來的大巫,云漓跟著大巫走了,他還有些依依不舍。

姜幼帶著齊懷卿繞從小路繞回去,一路順遂,并沒有出現什么風波。

齊懷海一直在書房里沒有出來,她看著姜幼刻在竹板上的圖紙在發呆。

底部是粗竹篾編成長方格,夾在兩層木板中間,既能減重又能承重,船身兩側再綁上幾排中空的竹筒,用力增加浮力。

齊懷海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竹板上粗糙的刻痕,眉頭緊鎖。這法子……太過新穎,與軍中那些笨重但堅固的舢板截然不同。

只是說,它能行嗎?

他又想起了她曾經說過的話,亂世里的法子,總要有人試試才知道

這東西制作簡單,材料也是隨處可見。

齊懷海想著,馬不停蹄地告訴了兵營,這么一去,就是一整晚,兵營地火把徹夜未歇。

第二天,姜幼跟著齊懷海,隨著大軍一路南下,彼時的馬都是稀有的戰略物資,南下的大軍大多也都步兵。

騎兵大多都跟著齊懷山去了北方,所以他們并沒有多少馬匹,大軍離開都城,急行軍直往橫江的方向趕。

一晚上,這種簡易的船只,兵營的士兵和工匠造了快一千只,齊懷海甚至還帶人親自試了試,效果很好。

他站在簡易的船頭朝他招手。

江風獵獵,甚至有聰明的工匠腦子一動,在船上加了建議的船帆。

大軍開始南下,步兵日行二十里,急行軍日行三十里,走水路的急行軍順江而下,日行五六十里。

姜幼跟著齊懷海的先鋒軍走了水路,船上除了他們兩個,還有和齊懷海一起從軍的大小,副將和軍師。

十六七歲的少年在這個時代已經成親了。齊懷海之所以沒有成親,是因為齊家往上數幾代,都是早死的。

已逝的齊老將軍算是幾代里唯一長壽的了。

有人說齊家殺虐太重,有人說,齊家人天生命短,都城里門當戶對的都不愿把女兒嫁過來,讓女兒小小年紀守了活寡。

齊母又過于看重門第,一來二去,就這么給耽擱了,齊懷海本人倒也沒覺得有什么,但是他的發小總避免不了為此調侃他。

船上的先鋒兵都是挑萬選出來的,水性并不差,衡量的中斷水流也相對平穩,有落差,但不大,急行軍比姜幼預想的速度還要快。

臨近傍晚,船一排排的在江邊停下,大軍上岸開伙,休整。

兵營里的伙食只能說是能填飽肚子,至于味道……姜幼覺得還是不要提了,先活著吧。

齊懷海給姜幼遞了個梆硬的餅子:“我們已經到余慶了照這個速度下去,不到一星期我們就能到陽口。”

“嗯。”還沒啃過這么硬的餅子,姜幼含糊地應了一聲,“希望他們能守住。”

急行軍原地休整了一夜,第二天天色將明,簡單地填過肚子后,整軍就又出發了。

路過虛谷關的時候,河道上時不時會飄來幾句浮尸,不查還好,一查,齊懷海發現此地半個月前下了一場暴雨。

河水決堤,淹沒了大片的農田,而當地的老諸侯在內斗中死亡,他的那幾個兒子也死在了內斗中,相當于說此地暫時是沒有管事的人。

不知道就算了,直到了是管還是不管?

那必然是不能管的,他們身上是有軍令和王命的,一旦留在此地插手了這件事情,那是要被殺頭的。

這件事情并不是沒有先例。

“不要管?”

說話的人齊懷海的發小,“前兩年西部山谷發生了泥石流,有諸侯擅自留下救災,最后那個諸侯一家都被王師給親自斬首了。”

“那就別管了,走吧。”

這句話是誰說的已經不重要了,在原地休整了半個時辰的隊伍再次出發,只要過了前面的峽口,剩下的路就好走了。

史書過于不會記得今天發生的故事,但總有人會記得,這里曾發生過的水災。

當齊懷海率領著這支疲憊不堪卻又強行提速的軍隊,終于抵達陽口外圍時,空氣里彌漫的已不僅僅是南方的濕熱的水汽。

更有一股濃烈得化不開的血腥與焦糊味,混合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屬于死亡和絕望的沉默。

陽口,這座扼守大江咽喉的險峻關隘,如同一頭被剝皮抽筋后仍在垂死掙扎的巨獸,裸露著猙獰的傷口。

大軍踏入陽口這片焦灼的土地時,一匹來自北方的驛馬帶著八百里加急的滾燙烙印,如同離弦之箭般沖破層層營壘,直抵齊懷海面前。

“報——!北疆大捷!”傳令兵的聲音嘶啞亢奮,手指都在顫抖,“齊懷山將軍于北祁山大破燭戎主力!斬首三萬級!敵酋授首!”

消息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間在壓抑的軍營里激起一片低沉的、難以置信的歡呼。

北疆勝了!壓在王朝脊梁上的一副重擔被卸下了!士兵們灰敗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血色。

然而,傳令兵接下來的話,卻讓齊懷海以及周圍幾個高級將領臉上的喜色瞬間凝固:

“……將軍……將軍命人……于北祁山隘口,筑……筑京觀為記!高十丈有余!敵酋首級……懸于其上!”

京觀啊,姜幼多少有些沉默。

她這是見證了歷史?

十丈京觀,三萬頭顱……

齊懷山用最酷烈的方式,宣告了北疆的勝利,也向天下,尤其是向此刻南方蠢蠢欲動的諸侯王們,發出了最血腥、最直接的警告。

齊懷海握著馬鞭的手猛地攥緊,指節發白。

他抬眼望向近在咫尺、傷痕累累的陽口關城,又仿佛穿透了千山萬水,看到了北祁山下那座由兄長親手筑起的、白骨高臺。

南北兩處戰場,一勝一危,似乎都得用最極端的方式,詮釋著這個時代的殘酷法則——殺伐。

你要比瘋子更瘋,比敵人更狠,要用更酷烈的殺伐,才能震懾人心,換取片刻喘息。

他振臂高呼,“將士們,此戰若贏,我們也給他們筑京觀,若敗,我們就是他們的京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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