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振宗帶著弟弟走的時候。
我還小,記憶有些模糊,只記得我媽每天都在罵,“那個臭婊子,那個賤狐貍”。
后來,我長大了。
我媽告訴我,爸爸出軌了,他被狐貍精勾走了。為了那個女人,爸爸拋棄了這個家,只帶走了弟弟,留下了十萬塊。
因為這事,我媽很魔障。
她總是教育我,我得努力,得讓她過上好日子。
在別的小朋友騎在爸爸的脖子上喊“駕,駕”的時候,我在媽媽的逼迫下沒日沒夜的背乘法口訣和唐詩三百首。
一熬就是十幾年。
累的時候,我就照鏡子,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打氣。
想起那個好些年沒見過的孿生弟弟——他比我晚出生2分鐘,卻總想著要我叫他哥哥。
我模糊記憶中,最深刻的是:
有次,不小心打碎了媽媽的手鐲,我很害怕被打,弟弟幸災樂禍的看著我,還笑我笨。
但在媽媽回家后,他又主動承認了打碎手鐲的事情,為此得到了一頓暴打。
我問他為什么這樣做,他小大人一樣拍拍我的頭說因為我是哥哥呀,我要保護你,來叫聲“哥哥”。
我對著鏡子,笑著喊了一聲“哥哥”。
心想,哪天跟弟弟再遇上了,一定親口這么喊他,可是——
我重逢弟弟時。
他躺在冰冷的病床上,被白布蓋住全身。
而我站在病床邊,哭得撕心裂肺。
我弟才剛十八歲,怎么就病死了?
我不能接受。
哭著逼問我媽。
“這不錢沒湊夠,醫院又不提前安排手術,都怪醫院草菅人命。”為此,我媽還試圖去醫院鬧過,想訛點錢,沒成功。
見我因為弟弟的死頹廢,而又臨近高考,我媽安慰我,抹著眼淚道:“你弟弟是個會心疼人的好孩子,他一定是不忍心家里為了給他湊手術費鬧得傾家蕩產所以才急匆匆地走了。”
哭著哭著,她開始罵罵咧咧起來,“都是因為那個狐貍精!要不是她,你爸爸也不會拋棄我們,你弟弟也不會從小就沒有我這個當媽的照顧,小小年紀就去了。都是因為那個賤人!如果多給我留點錢,就不至于沒錢給你弟看病了……”
錢錢錢!!!
是不是有足夠的錢給弟弟做手術,他就可以好好的活下來?
以前我只希望小富即安,現在我卻明白了,缺錢是能要人命的大事。
我開始更加用心地學習,像我這樣家庭的孩子,想要掙大錢,除了努力讀書考上好大學,再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三個月后,我考上985。
入學之后,我一邊努力讀書,一邊兼職打工,賺了錢都給了我媽。
我媽很是高興,她逢人就夸我學習好又懂事,大學還沒畢業,就能賺大錢。
倘或人家附和著夸兩句她就更高興了。
要是人家沒有夸,她轉臉就開始說人家的壞話,變臉速度令人嘖嘖稱奇。
她一直念叨著“濃濃”,再未提過我的弟弟——李澤。
這讓我很詫異。
都說喪子之痛,最是讓一個母親難以忘懷,可我的母親似乎根本沒有真正難過。
直到那天,我才真正認識到我媽是個什么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