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新婚三日,表面上他放假了,但實際上,他和戰友們都一刻也沒有停歇。
剛一上班,盧建軍就過來找長生,通知他:“長生,上級紀檢委已派巡視組下來了,要求我們隨時準備出示所掌握的案子證據。”
長生有些迷惘,趕緊問道:“不是證據不足,不能立案嗎?”
盧建軍回答道:“現在是組織部門的行動,長生同志……”
長生聽到盧建軍如此稱呼他,便也很認真的應著:“是。書記同志,請傳達組織上的指示精神。”
“現在實際上,已在病房里對汪局進行了‘雙規’。很多情況,都已說明汪局有嚴重的違紀問題。所以,在進入司法程序之前,組織上應先有個紀律問題的處理結果。”
“哦,我明白。”長生說道:“我們共產黨人的紀律,就應該有更為嚴格于法律和一般道德的標準。這樣,我們才能是真正的人民的先鋒隊。”
盧建軍露出微笑說道:“長生同志,你一直以共產黨員嚴格地標準要求自己,我很欣慰。現在,我們的任務是,抓緊破案。以充足完整的證據,配合紀檢部門。同時,我們也要通過汪局這個突破口,拿到確鑿的證據,力爭早日進入司法訴訟程序。”
“是。保證完成任務。”
盧建軍這時,才坐了下來,看著長生,變化到平時的語氣,說道:“頭,你可得知道,現在的情況,對我們的案子,也許就更加困難了。”
長生也坐下,點著頭,回答:“盧隊,我明白。汪局被雙規,周圍的所有線索就會全部斷裂了。整個案件,就又回到了原點。”
盧建軍這才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唉。也許,”他又抬頭看著長生的眼睛,輕聲說道:“也許,這個案子,就這么到頭了。”
長生聽著,有些著急起來,馬上說道:“盧隊,這怎么算到頭了呢?現在,才,才剛摸著了關鍵線索。并且,主要嫌疑人,也都比較明確了。就這么個狀態,怎么能……您不會是說……不了了之了?”
盧建軍點了點頭,沒再說什么。
長生想了想,也有些泄氣地,不再多問了。因為,確鑿的證據,他一直沒能提供出來。他有些難過地,抱歉道:“對不起,盧隊。是我能力不夠,總是沒能拿到確鑿的證據,也就無法推動破案工作!”
盧建軍則搖了搖頭,誠懇地說道:“長生,你聽我說:這個絕對不怨你,這個案子我早就料定不同一般的案子。當初,你母親都難免遭遇麻煩。現時,咱們能全身而退,也已是很了不起了!有些事情,咱們的能力,的確還是無法做到的。”
長生有些失落,他聽得出,盧建軍的意思,很可能這個案子,包括這個專案組,似乎都要到此為止了!
他閉著嘴,沒有說話。
但盧建軍并不想讓長生感覺失望,又鼓勵地說:“現在我和你說的話,只是想提前和你打個招呼,讓你有個心理準備。只要專案組還在,我們就要繼續,盡最大努力,拿到越來越多的證據,爭取有個最圓滿的結案。”
長生點了點頭,還是沒有說話。
他起身送盧建軍去“規定的地點”——那家汪局一直住的醫院病房;去配合,請汪局在“規定的時間”內,說明有關情況。
盧建軍是被紀檢巡視組調去,參與審查汪局的問題。
當他來到醫院,走到了汪局一直住著的那個套間病房。盧建軍出于職業習慣,馬上打量了一下周遭的情況。發現,已完全不和之前一樣了。好像所有攝像設備,都已套上了厚厚的專用屏蔽布罩。
他的專業處理過的手機,也絲毫沒有了信號反應。
他明白,這套高干病房,此時,已作了特殊的信號管制。除了醫療專業監護設備,其它所有原先的監控設施、設備,都已全部關閉,或被屏蔽。
都再往前走,第一個見到的,卻是在門外隨時等候傳喚的宗清。
盧建軍上來與宗清握了下手。然后,另一只手,拍了拍宗清的肩膀。宗清像是心領神會一樣,對盧建軍點了點頭。
二人都坐了下來,等候著有關人員,會分別找他們談話。
不多會兒,里面有人出來,是查房的醫護人員。這幾人,肯定也都進行過政審,以及進行了有關規定的教育。他們應該都是黨員,才能了解黨的有關紀律規定。
巡視組的調查人員這才過來,先請盧建軍進去。
他還像以前應召來見汪局一樣,整了整儀容,昂首挺胸地,走了進去。他向依然坐在床上的汪局,立正、敬禮。但沒有喊“報告”之類的,什么話也沒說,就按汪局的示意,坐了下來。
兩位調查人員問道:“盧建軍同志,因為,汪光涵與你們專案組正在偵破的案件,有著非常重大的聯系,并涉嫌犯罪。所以,我們請你來協助巡視工作,一起開展巡視調查。”
盧建軍趕緊起立,說道:“服從組織上的安排,堅決完成任務。”
然后一位說道:“盧建軍同志,你過來坐吧。”
這時,盧建軍才發現,他剛才是按照汪局的示意坐下的。而巡視員現在,是要他坐到他們面對汪局的桌子后面。
他還是很禮貌地,給汪局點了點頭,便走到了他的座位上,輕輕坐下。隔著這位巡視員,盧建軍看到另一位,沒怎么說話的那位,應該是擔任書記員的。
通過一系列的詢問,盧建軍發現,汪局總體來說,并不承認自己有涉嫌違紀甚至犯罪的言行。他說:“我都有三個月時間,一直在住院治病,并未離開這間病房半步。所有外界的事情,大多不知道。也沒有精力知道啊,要是有精力,我早就回局里上班了。即便知道外面的情況,也都是通過小宗傳達的。”
盧建軍一聽就知是狡辯,但他還是毫無表情地聽著,并不發一言。
那位主要巡視員,馬上問道:“你作為‘白菜’,和‘蘿卜’一起,所策劃的幾起行動,難道你忘記了,沒有需要說清楚的嗎?”
“什么‘白菜’、‘蘿卜’?”
兩位巡視員和盧建軍三位,此時都面無表情,六又眼睛都直楞楞地盯著汪局。三人誰也沒回答,只是一動不動地盯著他。
汪局馬上笑了,然后樂呵呵地說:“哦,你們是說的孔院長吧?”
三人還是沒有動,也沒有回答他。他這才又尷尬地,再笑道:“那個孔院長,他一天到晚都叫我注意多攝入白菜、蘿卜這類蔬菜。久而久之,我煩不過,就干脆把他叫大蘿卜,他就反叫我白菜了。哈哈哈……”
汪局說著,爽朗地大笑了起來。
然后,巡視員冷不丁地問道:“致敏劑你們有使用過幾次?”
汪局突然臉色大變,他沒想到,那次變聲后的談話內容,居然也真的有被截獲了。
他馬上又想起,既然變聲過了,而且,他也已派出安插在特警班里的人,把錄音已經銷毀了,應該無從證明,他們有說過這些內容的話。更是無從證明,那些話是他和孔方雄說的。
他馬上鎮定了下來,臉色也很快恢復了正常。
但他的表情變化,以及他的故做鎮靜,也都早已被視頻記錄在案了。
他還是采取了先抵賴了,后話再說的策略,回答道:“你說什么致命?”
巡視員馬上正色道:“汪光涵,既然我們已經掌握了你用過致敏劑。那么,我們并不需要你再承認用沒用過。而是希望你,能正視自己的罪行,交待你已經使用過了多少次致敏劑!”
盧建軍這時,已經注意到:巡視員從一開始,都始終沒有稱汪局為同志,而是直呼其名。這一句,竟然直接要求他正視自己的罪行。這么說,汪局這回恐怕是不會翻身了。這種場合,這種字眼,實際上,就是基本上已經把汪局劃歸成了犯罪分子,已經不是黨內犯個錯誤,那么簡單了。
這時,汪局也實際上也明白了這一點。
馬上,他就又臉色大變,眼圈也紅了。
很快,他就聲淚俱下起來。痛哭流涕,半晌,他才說道:“好吧,我也受黨的教育培養多年,相信黨組織,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巡視員答道:“這樣最好,希望你能有立功表現,不要像擠牙膏一樣。主動地、徹底地交待清楚全部問題,才是最好的出路。”
哇噻,盧建軍想著,原來巡視員都是這么樣子調查的,完全沒有我們拉不下臉面的意思。他這之前,和長生談話時,還在想,汪局一被雙規,可能就真的打草驚蛇了。所有的問題,很可能就此戛然而止,再也沒有了下文。
而且,是他提交的手機錄音,以及全部懷疑材料。
如果扳不倒汪局,那么,他將來的處境,可就不妙了。他眼下,也只能保住長生,讓長生在能再撐一些時間,能再拿到一些實質性的證據。最重要的是,只要能把案件繼續偵破下去,真相就總有揭露出來的時候。
此時,盧建軍真的覺著,似乎又有了希望。
汪局正式回答道:“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