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果真是“霍星宇vs饒誠”，雙方大概足足有二十多個男生在體育館里動手了。要不是當時圍觀的人也多，場面估計會不堪設想。盡管如此，李洛希為首的校警隊趕來的時候，饒誠已經把霍星宇的鼻血都打出來了。

事情后來是這樣解決的：

以計算而聞名的饒誠班主任林芯如，和作為中東問題研究專家的霍星宇班主任唐月一起去了校內派出所，和李洛希一共三個人開了個小會。

唐月說：“呵呵，體育活動，以前的學生也鬧過一點，年輕嘛，常見。”

林芯如說：“呵呵，其實也沒什么大事，說是說打架，也沒什么人受傷，大概也就是有點急了推搡幾下。食堂賣飯有砂子還有學生和大師傅推幾把呢。”

李洛希提醒說：“有一個學生流鼻血了，還有好幾個扭傷的呢。”

唐月說：“呵呵，流鼻血算什么受傷，汴梁最近天氣太干，外面修路的灰塵又大，我們學校好幾個教授也流鼻血了。流鼻血不算受傷。”

林芯如說：“呵呵，就是，我媽前天買菜還把腳歪了呢，沒什么沒什么。”

李洛希又提醒說：“可是一體的地板也給劃傷了。”

林芯如說：“呵呵，體育那邊有錢，劃傷了修修就好了，幾個錢的事情，犯不上為難學生嘛。”

唐月說：“就是就是，校長他們才不在乎那點維修的小錢呢。”

李洛希終于明白過勁來了，急忙點頭說：“那和我們校警隊沒什么關系，級里還是自己給個處分算了，其實我們也很忙……最近清心湖那邊的案子還沒查出什么消息呢。”

林芯如很嚴肅地說：“小侯，不要老說什么案子，搞得校內人心惶惶不好。”

唐月也補充說：“可能只是偶然，不要讓學生們傳來傳去。”

……

……

總之，后來饒誠和霍星宇兩個被簡簡單單地拎回級里，一人寫了一個檢討，給了一個警告處分就算結了。有時候很多事情都可以大事化小和小事化了，松苑里面校規的松緊從來不是問題。

饒誠回到宿舍的時候，趙若琪連檢討都幫他寫好了。趙若琪拍了拍饒誠的肩膀說：“姐晚上請你吃飯。”

“水煮肉，樟茶鴨子，醬肘花……”趙若琪漫不經心地掃視著菜譜，看見一個點一個。

饒誠坐在對面，有點好奇地看著她。還是早春三月，趙若琪穿了裙子。將近腳踝的黑色呢絨長裙，黑色的絲襪，黑色的皮鞋，上身是貼身的黑色小毛衣，用一根黑皮帶緊緊地束腰。惟有一頭黑發還是按照老習慣用大幅的白手絹扎起來，隨便地理在胸前。這套衣服更襯得趙若琪胸部豐隆腰肢纖細，頗有點體態妖嬈的意思。饒誠多看了兩眼，覺得有點別扭，趙若琪難得顯得那么文靜。

“喂豬啊？”饒誠說，“那么多？”

“就這些，”趙若琪揮揮手，把菜單還給服務員了。

自從松苑大力發展校辦產業后，南門外一溜墻壁十有八九給開成了飯店，一排大玻璃窗一直排到西邊的小南門。燈火通明到深夜凌晨，這讓大門值班室的李洛希很不滿，老是夜深了還有人出出入入。

趙若琪支頤，默默地看著窗外車水馬龍，也不和饒誠說話。車燈的光芒在她清澈的眼睛里一一流過。

“小趙？”饒誠在她面前揮揮手。

“干嘛？”

“不必那么客氣吧？”饒誠聳聳肩膀說，“我也不是單幫你出頭，霍星宇那小子老拽啊拽的，看著就想滅他幾次。”

“我靠，廢話多，”趙若琪說，“我今兒心情好出來吃飯，客氣你個頭。能喝多少喝多少。”

饒誠真地喝了不少。他也很高興，不過是個警告處分。而且趙若琪能和他一杯一杯地對干，兩人足足喝了六瓶“松啤”，饒誠頓時覺得生活很燦爛。

趙若琪停了杯子：“我要畢業了。”

“那么快？這才三月”

“看各人本事，”趙若琪說，“我是誰啊？那學校不一般。提前招生。”

“什么學校？”

“廣州。”趙若琪答非所問。

兩個人繼續喝啤酒，趙若琪的臉漸漸地紅了。

“衰人，我認識你幾年了？”趙若琪問。

“快一年了吧？”饒誠酒量大，還算得過來。

“你說我在松苑混得好不好？”趙若琪笑，“怎么給人罵成這個樣子？”

“別聽霍星宇瞎說，”饒誠狠狠地揮了揮手，“那小子嘴就是賤。”

“不是他一個人說，”趙若琪搖搖欲墜了，“我知道級里說我這樣那樣的人多去了。我也不在乎，我男朋友是多，沒準你也算一號。”

“靠，那些人的話你也聽？”

“靠，不是說你，當然站著說話不腰疼，”趙若琪笑著罵了一句，“你趙姐也是女的，還能不怕別人說？”

“女的？”饒誠嘿嘿地笑，“我忘記了。”

趙若琪沒再和他一起笑：“饒誠，你說趙姐這樣好么？整天飄來飄去的。”

饒誠愣了一下，抓抓頭皮說：“也沒什么不好吧，你樂意和這個好一陣那個好一陣，誰管得著？自己高興就得，反正我覺得不是什么大事情。”

趙若琪捧著一杯啤酒，眼睛在金黃的酒液后面眨了一眨，看饒誠，靜了片刻：“說得也對，沒人管得著，也沒誰真有心情管我……”

“再要兩瓶啤酒，”趙若琪恢復了笑容，隔著桌子推了饒誠一把，“繼續喝，兒當成名酒須醉。”

酒是上來了，可是饒誠不敢喝。他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趙若琪的眼淚緩緩地劃過臉龐，從尖尖的下巴打落到玻璃杯里。

“小趙？小趙？”饒誠趕快說，“沒事吧？沒事吧？”

“沒事……”趙若琪說。

然后饒誠怔怔地看著趙若琪趴在了桌子上，雙肩微微抽動著。

那是饒誠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輕輕拍了拍趙若琪的肩膀，說：“小趙不要哭。”

趙若琪似乎根本忘記了她曾經喝到流眼淚這回事情，依然在松苑充當她大姐頭的角色，絕對是慷慨嫵媚全能型的人物，把不少男生耍得團團轉，當真到了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衣的高境界。

饒誠和趙若琪的關系也是照舊的鐵。饒誠當仁不讓地成為新一屆學生會主席，是趙若琪跟系里推薦后又在選舉里自己代筆給他寫了稿子，引得暗地里有人說學生當權派居然開始搞繼承人制度了。不過趙若琪不管這些，饒誠說學生會主席我也不想當的時候，一米六的趙若琪跳起來在一米九的饒誠頭上狠狠敲了個栗子說你懂個屁，趙姐看你課業慘不忍睹，給你弄個主席玩一年，好歹以后考高中也方便點。于是饒誠也只有從了。

上課自習考試，上課自習考試，時間一天一天地過，過去的時間不再回來。

等到饒誠在校外號稱“旺夫樓”的“旺福樓”吃散伙飯的時候，他才明白自己居然已經在松苑過了兩年，于是他大口喝著啤酒說：“真他媽的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