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晏衡悠悠轉醒之時，已是傍晚時分，夜風從窗外吹來，帶著微微涼意。

他一睜眼，就見云殊坐在他的床頭，雙手撐著腦袋，睡了過去。

“神仙也有睡覺的呀。”晏衡心內納罕道，卻不忍驚擾此刻的安謐。

已經有多少年了，已經有多少年沒人這樣等他了，太久了，他也有些記不清了。

就這樣盯著人看了一會，他就有些坐不住了，有些口渴，想喝水了。

他剛掀開被子想要坐起來，就牽動了身上的傷口，該死，為了看上去傷得更重一些，那劍就落在他心口不遠處，原本還可以說是為了救她受傷、博一波同情，可現在，可以說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人家壓根就不需要他救。

明明該慶幸她沒有受傷，可他卻莫名失落了起來，她并不需要他，她隨時可以離他而去。

興許是他牽動傷口時發出的“嘶”的一聲，又興許是她感應到了什么。

等他從胡思亂想中再抬起頭，就見云殊湊在了他眼前，眼睛對著眼睛，鼻息貼著鼻息，呼吸都纏繞著幾分曖昧，可當事人云殊卻茫然無知地湊上來摸了摸他的額頭，問道：“可還有哪里不舒服？”

“沒，沒有。”晏衡有些慌亂地移開了眼，莫名覺得自己臉有些熱。

“你打算什么時候走啊？”明明有很多話想和她說，可說出口的卻是這句。

“你在趕我嗎？”云殊少見地歪頭眨眼，少了些疏離冷淡，多了些無辜。

“不不不，我只是，在問你……”晏衡直接否認三連。

“那……至少得等你傷好了之后吧。”云殊端起一旁的藥碗，施了個訣讓它變熱，然后遞給晏衡。

“我，動不了。”晏衡眨巴了下眼睛，有些慶幸自己此刻受傷。

“對喔，那你張嘴。”云殊后知后覺。

晏衡一臉期待地張開了嘴巴，就見云殊施了個訣，藥汁就從碗內呈一道拋線般流入他的嘴內。

“……”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嗯，好了，那你先休息吧。”云殊端著空碗就要出去。

“哎……”晏衡出聲，見她回頭，一時間又不知道說些什么，喪氣道：“沒什么，你走吧。”

“那你好好休息。”云殊沒等到下文，安撫性地勸慰道。

“嗯。”等人走開，晏衡又忍不住懊惱，早知道就說了，還能求到一句生辰快樂。

雖然，他已經很久沒有過過生辰了。

雖然，他在八歲生辰那日失去雙親。

可是，現在他想走出來了，他想放過自己，也想以后不再與孤影為伴。

可是，他還是沒能說得出口。

“唉。”一聲嘆息響在寢宮之內，引出陣陣回聲。

“……”改天要換個小點的寢宮，回聲也太大了。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已經漸漸地暗了下來，可他卻沒有絲毫的倦意，依舊是斜靠在豎起的枕上，維持著最初的姿勢。

正在這時，寢宮外驟然大亮，他一怔，透過敞開的窗戶一看，是數不盡的孔明燈在向上飛起，被風吹得有些歪斜，卻因數量之巨顯得尤為壯觀。

云殊就是在此刻推開了門，她說：“晏衡，生辰快樂。”

晏衡一愣，不爭氣地掉了淚：“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云殊端著一碗長壽面，眼神柔和，她說：“眾生平等。”

“啊？”晏衡的眼淚都停住了，半顆還懸在眼眶旁將墜未墜：“你對每個人都這么好？”

“眾生平等，而你是我的意外之喜。”云殊有些好笑。

晏衡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轉而浮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她，似乎不敢相信地問道：“我，是你的，意外之喜？”

“是。你還記得前些年你在忘憂谷中救下的一只綠毛鸚鵡嗎？那就是我，彼時我也如前些日子一般，因除魔耗盡仙力，差點要被鷹給叼走，雖說不會死，可也會有不少麻煩，那時你救了我。”云殊耐心解釋道。

晏衡早已想不起來當時是如何會救下那一只綠毛鸚鵡，也許是心情好，也許是心情壞。

但要早知道那是云殊，就應該早點把人帶回來了！

“可你怎么確定我會認出你？萬一你仙力耗盡，我一個看你不順眼殺了你怎么辦？”他現在想起還有些后怕。

“不啊，我知道你，從不濫殺好人。”云殊理所當然道。

“……”可你看上去也不像個好人啊。

“別擔心，我與天地同壽，輕易是死不掉的。”云殊還有點驕傲。

“不許再以身試險。”聽見這話，晏衡臉都沉了下來，不會死不代表不會痛，這人怎么這么不愛惜自己。

“喏，再不吃就坨了。”察覺氣氛不對，云殊趕緊轉移話題。

“你可以自己吃吧？”一想到她方才把藥引進他嘴里，他就覺得，自己撐一撐似乎也能吃下一碗面。

“嗯，應該不行，那我喂你吧，來，張嘴。”他還未來得及表示自己可以，就見云殊自我回答地搖了搖頭，下一秒就夾著面遞到他唇畔。

“！”意外之喜。

“話說你當時是真的想把我帶到通天塔嗎？”晏衡突然覺得這事兒還是有必要捯飭清楚的。

“通天塔在南，我們卻是一路往北，你覺得呢？”云殊看著眼前竟然顯出幾分委屈的男人，驀然覺得有幾分好笑。

“你竟然騙人!”晏衡瞪大了眼睛，怎么他遇到的仙和傳聞中的仙不一樣。

“這個暫且不議，我們成婚以后，你需得約束魔眾不能生事......”云殊

喂完最后一口面條，認真道。

“成婚?!”晏衡一眨不眨地盯著眼前女子，眼內驟然迸發無限驚喜，一撩錦被就要起身。

“哎，你去哪兒?”云殊不明所以地拽住他的手。

“約束魔眾。”他嘴角揚起了大大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