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氣氛十分壓抑。李惟生見狀忙勸慰道:“各位遠道而來,一路上風塵仆仆,卑職也該一盡地主之誼。今日這一頓,就算卑職給各位接風洗塵了。來日方長,潭州有您等心系百姓的人,還怕不能重現生機嗎?”
說著,李惟生便命丫頭為羅子俊等人斟酒,自己也倒了一杯。捧著酒杯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對羅子俊說道:“卑職敬燕王一杯,以示敬重之意。”說罷,便一飲而盡。羅子俊也不加推辭,舉杯示意,把酒喝了。
李惟生這才坐下,又催促著大家吃菜:“菜涼了就不好吃了,各位快動筷子吧。卑職請的廚師,也不知合不合大家的胃口。如果有什么不適應的,還請多多包涵。”
菜品新鮮美味,香氣誘人。這一行人長途跋涉風餐露宿,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這么一頓有模有樣的飯菜了。當下便動起筷子來。
“李大人,你這里的廚子真是好手藝啊,這一道桂花魚條鮮嫩爽口,可不亞于京城第一飯店的廚子。”柳文揚吃著,贊不絕口。
“我從來都沒吃過這么好吃的飯。”阿相也忍不住說著,“這要是換成我種的菜,那可就完美了。”
“阿相,”萬雪嬌聞言淺笑道,“今日潭州的情況你也看到了,這樣的土地,你可有辦法?”
阿相心直口快地說道:“我瞧著知府大人的家中,這不是也不缺水嘛。再不濟,也還可以發動老百姓去江邊取水,我自然有辦法把那江水變成能用來種田的好水。”
李惟生忙接話說:“若真如此,那可就是咱們潭州的大福氣了。”說完他再斟一杯酒,對萬雪嬌等人說道:“我敬各位貴客一杯,以后,潭州的種種事物,還要勞煩各位一同費心了。”
清酒入喉,便覺得嗓中熱辣辣的,大家都忙吃著菜緩一緩。萬雪嬌一面夾了些鮮蘑菜心吃著,一面卻看到李惟生擱下了酒杯,便沒有再動筷子。
她覺得十分奇怪,覺得有點不對勁。但并沒有點破,只是默默地暗中觀察他的舉動。
酒過三巡,桌上的人都已經耳紅臉熱起來。萬雪嬌始終注意著李惟生,從入座到現在,他一直都是只喝酒,不吃菜。這樣奇怪的行為,讓萬雪嬌的心里升騰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這個知府,一定有什么問題。
萬雪嬌正想著要不要提醒一下羅子俊,話還沒有說出來,便聽到韓梅“哎喲”一聲。她轉頭一看,韓梅托著額頭面色發白,眼睛也睜不開的倒在了飯桌上。她伸手想要抓住什么東西,可是已經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不好!菜里有毒!”萬雪嬌醒悟過來,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來。其他人聽到萬雪嬌這句話,也慌忙扔下筷子想要站起來后退,但是卻一個個身體無力地倒在了地上。
滿桌的人,除了一口菜都沒有吃的李惟生。只有萬雪嬌跟朱臣兩個人因為武功深厚,所以用內力壓制了毒性。其余的人,都中了毒,渾身沒有半點力氣。
李惟生見羅子俊已經中了毒倒在地上,沒有力氣逃脫,便盯著他說道:“燕王,對不住了。皇上已經跟我承諾,只要我能將您的人頭帶回去,就會把我升遷到京城。”李惟生目光冷漠,聲音低沉。
“潭州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我實在呆夠了。只要能離開這里,我愿意付出任何代價。”李惟生看著羅子俊,說道,“反正您現在也不是皇帝了,淪落到這個窮鄉僻壤,也沒有什么意思。我不殺你,也會有別人來殺你。不如成全了我吧。”
“來人!”李惟生忽然提高分貝,對著門外一聲大喊。門外提前安排好的侍衛們便一齊沖了進來。“把他們都給我殺了!”
“是!”那群侍衛領命,揮舞著手中的刀劍,向他們殺了過來。
羅子俊等人已經全無反抗之力。朱臣跟萬雪嬌見狀,忙一躍而出,將他們護在身后,跟那些持刀的侍衛們展開了殊死搏斗。
萬雪嬌心里知道,自己的武功再高超,赤手空拳也是危機重重,于是她一邊躲閃著侍衛手中尖利的刀劍,一邊伺機出拳出腿,一招一式都打在他們最為脆弱的部位,喉嚨,小腹,腿彎,手腕。
“朱臣!”萬雪嬌提醒道,“搶劍!”
說著,萬雪嬌便先瞅準了機會,等一個侍衛持劍刺來時,伶俐的一個轉身,就到了那人跟前,揮拳打在他的眼上,趁他沒有反應過來時即刻奪下了他手中的劍,往后撤了兩步,劍光一閃,便在那人喉間抹了一道。
有劍在手,萬雪嬌打斗之間就更加游刃有余。朱臣也在侍衛間奮力搏斗,萬雪嬌的武功不低于朱臣,但是朱臣身為男子,力氣自然比萬雪嬌要大一些。
朱臣掃了一眼幾個侍衛,挑了個相對來說較為瘦小的一腳踢在他的手腕上,那一腳用了十足的力氣,侍衛吃痛手上一松,朱臣便輕而易舉的將他手中的劍搶了過來。
萬雪嬌與朱臣各執一劍,在眾多侍衛中拼死搏殺。堂中劍光四射,鮮血飛濺。不斷有侍衛被他們兩個人的劍刺到,抱傷哀嚎。
只是侍衛們人多勢眾,一時之間,萬雪嬌跟朱臣也很難占到上風。只是勉強能阻擋一會兒,不讓他們靠近羅子俊等人。
時間久了,萬雪嬌不免手臂酸麻,可是侍衛們窮追不舍,她不敢懈怠,只能拼盡了全力抵抗。只是手上的動作,也漸漸慢下來了。體力消耗太多,她已經不能像起初那樣將劍舞的密不透風,毫無破綻了。
侍衛們似乎看出了萬雪嬌幾近力竭,知道機會來了,一個個像是打了雞血一樣揮著劍飛撲過來。朱臣一人應對著三個侍衛已經沒有余力再來幫萬雪嬌,只能干著急。
萬雪嬌穩定心思,努力讓自己鎮定自若。她知道,一旦她亂了心神,就會露出更多的破綻。
她聚集內力支撐著自己,奮力周旋在幾個侍衛的夾攻之下,硬是拼著命一連斬殺了兩個人。正要松一口氣,去應對另外的侍衛時,卻沒有顧及到,被其中一個侍衛鉆了空子,閃到了萬雪嬌的身后。
那侍衛生怕錯失良機,提劍便直沖著萬雪嬌后背心臟處刺去,此時萬雪嬌卻又被面前兩名侍衛纏住,無暇分心。
身后的侍衛眼中透出兇殘的光,狠狠地將手中的劍往她身上插去,眼看就要刺進她的身體了。
此時萬思雅不知哪里來的勇氣,從后面沖了出來,一下子擋住了萬雪嬌的后背,那侍衛手中的劍,便不偏不倚地插進了萬思雅的心臟中。
萬雪嬌大驚回頭,看到萬思雅已經軟軟地倒在了地上,胸口不斷地涌出鮮血,臉色迅速變得蒼白。韓梅看到女兒中劍倒下,大聲哭喊著撲了過去。
她震驚而憤怒不已,身上像是重新被注滿了力氣,一雙眼睛變得通紅,手起劍過,便把那個侍衛的喉管割斷了,鮮血噴射而出,身體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萬雪嬌殺了那侍衛,騰出時間連忙跑到萬思雅跟前。
萬思雅此刻已經奄奄一息,胸前的血已經染紅了衣裙,流淌到地上。原本紅潤的臉龐因為血液迅速流失而變得慘白,一雙眼睛也失去了原本的光澤和靈動,變得黯淡無光。
“姐……姐……”萬思雅聲音虛弱,努力抬起頭來看著萬雪嬌,一只手慢慢地往上舉,萬雪嬌見狀連忙伸手抓住了她的手,看著萬思雅氣若游絲的樣子,她的心里一陣酸楚。
這似乎是萬思雅第一次發自內心的喚萬雪嬌姐姐。
也是最后一次。
“妹妹。”萬雪嬌強忍淚水,緊緊抓著萬思雅的手,“你這是何苦呢?”
萬思雅氣息微弱,嘴角勾起了一絲無奈而欣慰的笑意:“姐姐……我以前,做了太多傻事。我……我對不起你,姐姐……這次,就當,就當是我補償你吧……”
萬思雅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說出這幾句話。萬雪嬌聽后,眼淚再也忍不住,一滴滴地落在萬思雅的手背上。
“妹妹,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你。”
萬思雅的眼淚也從眼角滑落,臉上卻浮現出一種安然而無憾的微笑。
“女兒……我的女兒……”韓梅看到萬思雅的樣子慌得手足無措,“你父親已經先走了,思雅,你可不能再把我丟下啊……”韓梅的手顫抖著,撫摸著萬思雅沒有血色的臉頰,內心充滿了恐慌。
萬思雅此時已是進的氣少,出的氣多,她費力地睜了睜眼,看著韓梅滿臉的淚痕,萬思雅的眼中也流露出無盡的痛苦。
“娘……對不起……”
沒等說完,萬思雅便耗盡了力氣,頭一歪,閉上了眼睛。
萬雪嬌只覺得萬思雅緊握著自己的手驀然松開了。
“妹妹……”萬箭穿心般的痛楚瞬間攫住了萬雪嬌的心。
可是,萬思雅再也不會回答了。
“思雅!”韓梅撕心裂肺地痛哭起來,自己的女兒,唯一的女兒,就這樣去了。韓梅心中痛到了極點。她心如死灰地看了看已經斷氣的女兒,充滿仇恨的盯著那些侍衛們,眼中布滿了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