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生之燦爛:攝影的藝術表達
- 郭梅
- 2559字
- 2022-11-11 18:40:35
1 多彩的圣城——哈勒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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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埃塞俄比亞東部哈勒爾古城拍攝已經(jīng)堅持多年了,這個計劃依然會進行下去。2020年年初,我完成了當年的拍攝計劃,回來后沒幾天“新冠”疫情就爆發(fā)了。不能出門的日子,我開始靜下心來再次整理這些年在哈勒爾拍攝的作品,從海量的照片中精選出40張,打印出來,拿在手里是沉甸甸的一摞,每一張都是一個永恒的瞬間。色彩、光影、走入其中的人物,都駐在了一個完美的平衡里,這的確是對一個瞬間的記錄,但更是對世界的一個選擇,每一次成功地按下快門,就完成了一次與自己的對話,我用光影和色彩構造了我的伊甸園。
哈勒爾,362條小巷盤根錯節(jié)地組成了這個“非洲之角”地區(qū)伊斯蘭文化和宗教的中心,4米高的城墻至今完好地保護著這座城,城墻上還有留給土狼夜晚進入城池的洞,五個城門口也是貿(mào)易聚集地。這362條巷子組成了一張大網(wǎng),城里的居民就像這張網(wǎng)上游離的點,每天忙碌著、移動著。城太小了,誰和誰都是認識的,只是不必都打招呼而已。我這個“阿蘭噠”(他們口中的外地人)一出現(xiàn)就分外顯眼,好像瞬間令這座城擁擠起來了。
小城有繁榮的商業(yè),一整條街的縫紉鋪,裁縫無一例外都是男人,女人們從街邊的布料店里選購色彩艷麗的布料,在縫紉機前和裁縫商量款式、商量價格,個個眉飛色舞。陽光從頂上斜斜地照進來,巷子里一邊是燦爛的,一邊是陰涼的,光影的變換、色彩的流淌和縫紉機嗒嗒嗒的鳴唱組合在一起。另一條街滿是打鐵的鋪子,火光從鐵匠的手邊飛濺出來,讓小鋪在明暗間不斷地變化。做調(diào)料的作坊散發(fā)出濃郁的香氣,走進去空氣中彌漫的香料粉末立即淹沒了我和我的相機,我無法呼吸,也快看不見了,憋著氣快速拍攝了幾張,透過照片看到在這里工作的人們已經(jīng)被香料的粉塵染成了一個顏色。走出小巷,在城門處會有一個小廣場,這里有賣芒果的、賣菜的、賣面包的,做這些小生意的大多是女人。賣面包的女人面前是三大筐小面包,還帶著兩個漂亮的孩子,真不知道一大早她是怎樣把這幾大筐面包和這兩個孩子都帶這里的,這么多的面包她又是在夜里勞作到幾點才做完的。忙碌的一天結束了,落日的余暉將清真寺的塔尖投影在小巷的道路上,城門關閉,成群的鬣狗從城洞里溜進城,四處游蕩。
這是一個特別的城,偏僻而不荒落,貧困而不匱乏,女人都十分嫵媚,色彩明艷的頭巾連著席地長裙,所有的重物都頂在頭上,這更讓她們款款的步伐搖曳生姿。男人都很標致,非洲人健碩的身材配上他們獨特的發(fā)型,尤其陽光。男女之間不疏也不戲,言談有分寸。對老人,他們分明是格外尊重的,停下來,行貼面禮,溫情脈脈。這里的孩子注定是快樂的,這窄小的巷子里容不下任何車輛,所以他們可以在這里盡情嬉戲,餓了、困了就回家,其他的時間這里就是一個兒童樂園。循著飄來的咖啡香,轉角處往往就有一個小小的咖啡館,坐下來小憩,并不精致的咖啡杯里盛著的或許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味的咖啡。據(jù)說就是這咖啡的香讓一位叫亞瑟·蘭波的法國詩人旅居此地,現(xiàn)在他的故居是一座小小的哈勒爾文化博物館。
我在哈勒爾的向導是一位高大帥氣的小伙子,梳著“小臟辮”,數(shù)不清的小辮子被他扎成一把披在腦后。我拍照時他默默地在遠處等待,當我有要換地方的想法時,他又會立即出現(xiàn)在我眼前。我看見他溫和地和遇到的老媽媽行貼面禮,好像半個城的人他都認識。也難怪,這里雖說是伊斯蘭教的第四大圣城,但卻是一個很小的古城,這里遍布著一幢幢矮小的老式傳統(tǒng)房屋,簡陋的房屋和街道被刷成不同的顏色,但絕對不是為了招攬游客。這樣的習俗應該源于許多年前,也許小巷太多了為了區(qū)分,也許在這里穿梭太過枯燥,這豐富的色彩的確給這里帶來了神奇的改變。穿梭在這些小巷里猶如進入了一個個色彩的隧道,加上女人們色彩艷麗的頭巾和裙裾,以及頂在頭上的各種器物,真是一步一景,永遠有意想不到的驚喜會出現(xiàn)在下一個街角。
這里的拍攝就是所謂的“街拍”——街頭攝影,一個很有趣的攝影風格,在凌亂無序的街道上總有那么一刻,一切元素達成了一種平衡,而這種平衡就是我要捕捉的瞬間。這個瞬間里應該有多元的空間層次,有豐富的信息,有光影的變換,有情緒的流淌。
看到吸引我的色彩、漂亮的光影線條,我就會坐下來等待,直到我希望的那種組合出現(xiàn)。當遠處有特別的人走來,我就啟動了我的預判機制,估計這各方聚合而來的元素是在哪一刻將達到我需要的那種平衡,我將準確地按下快門,將這一瞬間化為永恒。街拍的場景有時是極簡的,那它一定也是以意境取勝的,否則,街拍應該有豐富的細節(jié)和層次,在有序的畫面里讀到更多的影像趣味。
對這里的喜愛也許就是源于這里濃濃的煙火氣、暖暖的人情味、墻上和身上的繽紛色彩、小街小巷里灑落的陽光。我悄無聲息地游走在這小巷里,完成這一大主題下的無主題拍攝,一個個偶然慢慢繪出了它必然的樣貌,時間的跨度將碎片化的瞬間連成了面,一張張照片里承載的豈止是色彩和光影,更是溫暖和體恤。
用鏡頭定格的哈勒爾安靜而祥和,真實而夢幻,帶有一種超現(xiàn)實的戲劇性,也許你親臨此地也看不到這樣的場景,但你一定能感受到那種小城的氣質(zhì)。那種精神從照片里流淌出來,伴隨你漫步在哈勒爾的小巷里。
在哈勒爾的拍攝通常是每年在埃塞俄比亞拍攝的最后一站,2020年1月12日我?guī)ьI的小團隊在車里歡呼,我們勝利地結束了這艱苦的拍攝行程,明天我們就要回家了,中國的新年在等著我們。但誰也沒有料到炎熱的德雷達瓦因為突降大雨而起了大霧,航班取消,我們在機場一直等到深夜。在候機廳,同伴讓我和她一起念:“你出,你入,耶和華保佑護你,從今時直到永遠!”看來臨時求誰都沒用,航班徹底取消。我們只好在漆黑的夜晚住進一家酒店,那床單臟得連坐上去都難,但我那時的要求僅僅是沒有太多跳蚤就行。一覺醒來,再赴機場。飛機依然不能起飛,為了趕上已經(jīng)改簽了一次的國際航班,我們只好再做打算。700多千米的路還下著大霧,三分之一的路是盤山路,我們也義無反顧地租上越野車出發(fā)了。一路上的不完全統(tǒng)計,路兩邊翻倒的貨車不下15輛,有時能見度不足20米。上帝保佑,我們終于在驅車9小時后回到了埃塞俄比亞首都亞的斯亞貝巴,坐上國際航班的那一刻才真正有了回家的喜悅。12小時的飛行回到香港轉機,住一夜,第二天一早再去機場飛西安,前后70多個小時,終于回家了,百感交集。如果不是對攝影的深愛,誰會這樣不顧一切,這世上哪有什么隨隨便便的成功,只是因為熱愛,你不顧一切付出時,不察覺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