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邦城，北門處一個無人問津的偏僻商鋪中，一個看起來已經年過八十多老人正端坐在店內，店內擺放著各樣黃色卷紙。
這些都是用牛皮制作的，一般會用來保留一些較為貴重的信息，正常可以保留數百年之久，但也因此比較貴重，不是正常平民能買得起的。
而且正常人也不會看里面的東西，只提供給特殊的人。
“當啷啷……”
隨著房門打開，掛在門上的銀白色鈴鐺響起輕鳴。
艾卡麗帶著路易走來，面露微笑的看著店內的老人，道：“艾克德老爺子，我過來買點東西。”
“嗯。”老人低沉的語氣顯得悠長，滿是歲月皺紋的臉上，雙目緩緩睜開，道：“長的倒是挺不錯，是你男人嗎？艾卡麗。”
“不是的，是……”艾卡麗正當猶豫該有什么詞的時候。
“我叫路易，是她的學生。”路易語氣溫柔嘴角揚起一抹微笑道。
“師生戀？”艾克德饒有興趣道。
“……不是。”路易雖然被問住了，但還是臉色不改的回答道。
“姐弟？”艾克德繼續追問道。
“……”路易呆若木雞，他驚了！！
“看樣子是了。”看見路易跟艾卡麗都不回答的模樣，艾克德滿意的點了點頭，道：“結婚是一個好事，艾卡麗，別跟你那個混蛋導師一樣，絕了后。”
“額…，我們昨天才認識，老爺子……”艾卡麗的語氣顯得有些遲疑。
“一天兩天的，慢慢相處就行了。”艾克德看著路易，道：“是吧？”
“……我們不是戀人關系，而且我有兩個未婚妻。”雖然路易很想這么說，但…看這老人那油煙不進的樣子，肯定會無視自己的話。
艾卡麗也只是面露微笑，似乎習慣了一般。
艾克德繼續說著：“小艾卡麗啊，等你兒子或女兒出生放到我這里，我幫你養，我每天一個人也無聊的啊，我感覺在活個三四十年沒問題，幫你們養大個孩子來繼承我的手藝還是可行的。”
還能活那么久你自己生啊！！
看見想要人繼承自己衣缽的老人，路易內心大喊道。
艾克德繼續道：“明年能讓我看見孩子嗎？我想給孩子提前造點小玩意，再讓這里的神父給孩子起個名字，你們在聽嗎？”
“嗯，在聽呢。”艾卡麗點著頭說道：“我這邊需要十二星座的圖紙，一本星象圖，一個觀星望遠鏡，最好的那種。”
“你確定在聽？”艾克德皺起眉梢。
“當然。”艾卡麗點著頭。
“那把我剛剛說的一字不落說出了。”艾克德語氣嚴肅道。
“我要我剛剛說的那些東西，老爺子。”艾卡麗依舊滿臉微笑，但語氣卻開始強硬了起來。
“……長大了你就開始不聽話了，都已經二十好幾了還不找個男人。”起身的艾克德語氣顯得悲傷。
他們看起來像是一對父女，但看外貌又不像是親生的。
路易全程插不上話，這老爺子就像是為自家女兒說媒一般。
不過路易卻也沒感覺什么不妥，反倒是感覺他非常有趣。
艾克德全程面露不悅，從桌上拿起幾個卷起的黃紙，轉身推開柜臺后的門向里面走去。
“沒嚇到你吧？路易先生，我家老爺子他就是這樣的。”艾卡麗低聲詢問道。
“很活潑的老爺子呢。”路易笑道。
“嗯。”聽見路易這么評價自己堪比自己父親存在艾克德，艾卡麗嘴角揚起一抹微笑。
這份微笑的背后毫無疑問是自豪。
但這份安靜并沒有持續多久，門外隨即傳來了敲砸聲，引起了路易跟艾卡麗的注意。
“交錢，你母親的，借了我的錢不還還背地里叫人打老子？今天看我嫩不嫩死你，老東西。”男人的聲音在這條狹窄的街上回蕩。
路易跟艾卡麗來到了門旁觀看。
可見一個拿著刀的男人正掐著一個老人的衣服叫囂著，男人臉色紅一塊紫一塊的，身后還有兩個人正搜刮著老人的手提包。
“我…我沒有……”
老人說話的語氣都在顫，眼神看向四周，最后鎖定在店內圍觀的兩人，大喊道：“快，快，快來救我，這有人搶劫！搶劫老人啊！！”
“你怎么看？路易先生。”艾卡麗看著男人的目光轉向他們。
“站著看。”路易冷漠道：“又不管我們的事情，為何要插進去管他們，我又不知道他們誰對誰錯，我也沒有資格審視他們。”
“的確，布萊克導師也是這樣教我的。”艾卡麗點了點頭。
兩人站在店內一動不動，看著男人犯罪的全過程。
這讓準備喊“你們別插手”的男人傻了眼，但看見兩人不動也扭頭看向身后兩人，詢問道：“錢夠不夠？”
“不夠，但她家房子門鑰匙在里面，我們可以去她家找。”搜刮著手提包的兩人說道。
“救我啊！你們兩個年輕人，能眼睜睜的看著我這個快入土的老人被欺負？還有沒有良心了？”老人大喊著，但看著兩人跟看戲一般都神情，整個臉都黑了，猛的給身前男人一個大比兜。
“啪！！”
這一巴掌可把男人扇的不輕，瞳孔收縮站在原地呆滯了兩秒，隨后破口大罵：“去你母親的，借錢不還還有理了？我問你要來多少次錢？我老婆病死了我都沒錢給她請醫生，現在你他母親的還找人來打我？我那些錢給你當棺材本了！！”
說完，男人一拳就砸到了老人臉色，隨后猛的砸到地上，不解氣又對著臉踹了幾十腳，直接就是往死里踹。
一邊踹一遍大罵道：“去你母親的！去你母親的！去你母親！去……”
老人全程沒有回應，早在第一拳就死了，她還以為這次跟往常一樣能打發走眼前的男人……
路易跟艾卡麗冷漠的看著，如同一個真正的旁觀者。
男人將老人的臉硬生生踹變形才慌忙離去，身后的兩個人早已經丟下手提包跑路了，里面的東西什么都沒拿。
正如同離開男人所說，那些錢給她當棺材吧。
路易看著地上尸體，轉身拽著艾卡麗的手回到柜臺前，當做什么沒發生一般。
“那老婆子死了嗎？”艾克德拿著一個跟路麗絲差不多的觀星望遠鏡出來，道。
兩人點了點頭。
艾卡麗心生疑惑道：“死在了門外，老爺子你跟她很熟嗎？”
“打過幾次照面罷了，不說她死這是早有預料的，是個挺刁鉆的一個人。”艾克德樂呵著，看向路易，道：“小子，把那老家伙的尸體拖走，躺在門外我看著礙眼。”
你是長輩，你說了算……路易內心吐槽著，回應了個“嗯”就轉身準備處理尸體。
“嗯？”突然反應過來自己該怎么處理尸體的路易扭頭看向艾克德，眼神中充滿不解。
“找個繩子把她吊在欄桿上，這樣才會有更多人注意她死了，也方便家人認領。”艾克德道。
“哦，原來還有這種說法來著。”路易轉身就準備走，隨后身形又停頓在原地，道：“為什么我處理？”
“看你小子身上有一股子氣，你似乎有什么東西要做。”艾克德樂呵道：“我看人很準的，你小子不是池子中的魚。”
“……”感覺身上寒毛豎起的路易表面依舊微笑，道：“世界很大，沒必要拘泥于一個池塘。”
“的確。”艾克德面露微笑，柜臺地下拿出一捆麻繩，看向艾卡麗道：“東西我都已經給你們拿好了，把金磅放下就可以走了，我回來叫士兵給你們送過去，我要去處理下外面的尸體。”
“好的。”艾卡麗點了點頭。
路易扭頭看著門旁那裝滿金磅的袋子，長嘆一口氣，內心愈發感慨這錢真好賺。
一下子賺了自己一輩子都無法擁有的錢，日后全看艾卡麗施舍了。
“當啷啷……”
房門被艾克德推開。
“走吧，路易先生。”看著艾克德出門的艾卡麗牽著路易的手，向著外面走去。
被牽著走的路易看見了已經將繩子掛在老人頸部的艾克德，他利落的將繩子另外一頭拋起，繞過路邊欄桿，然后將其吊起。
看著挺抽象的，但事實確實抽象。
對于有背景的人來說，人命不值錢，他們隨隨便便賺的錢都是常人一輩子無法企及的……
兩人離開小巷。
艾卡麗道：“我的事情已經好了，你還有什么事情要做嗎？路易先生。”
“有，我要找一個活人，將其制成木偶，但我的良知卻在告訴我不能禍害普通人，正在思索該怎么辦，艾卡麗女士你有什么辦法嗎？”路易說出了自己的疑惑。
“有，找剛剛那個男人就行了。”艾卡麗開口道：“按照殺人償命來算，那么那個男人已經是死人了，反正都是死亡，如果讓他死的更有價值，也是算是有用了，我是這么想的。”
“說是這么說……”
路易扭頭看著男人逃跑的方向，思索片刻后說道：“我們去征求一下他的意見吧，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
路易語氣摻雜著無奈，好運源質的消息是昨晚得到的，要去抓那個名叫凱茵·圖特斯的男人必須趕快，他如果離開了就難抓了。
自己又不能直接跟他們見面，只能用“木偶”來聯系。
試著溝通一下吧，如果他真想死就將他制成木偶，不行就算了……
兩人沿路返回，艾克德早已經回店，一個尸體掛在天上也確實方便了家屬認領，但就是晚上吧，可能看著比較瘆人。
沿著地上血跡，來到了小路的盡頭，兩人看著分叉路口以及地上殘留的血跡，快步追了上前。
追到地上沒有血跡了，兩人便開始向附近的孩子打聽，附近人家的大人似乎都出去工作了，根據艾卡麗說。
聯邦城分為東西南北四個區域，南面就屬于皇后區，而這北門則是收納其他城、鎮外來居民的地方，考慮到他們的工作問題以及國家未來的發展問題。
這里有五個特別大的制造場，負責制造鐵軌以及蒸汽火車，預計能在未來五十年將整個聯邦共和國鋪滿來回通行的鐵軌。
這里的居民也都是圍繞著這五個大廠工作的。
大人也都賺錢出去了，只留下孩子以及老人。
艾卡麗看著眼前玩著地上蟲子的孩子，從口袋中掏出一便士，道：“小朋友，剛剛有沒有男人從這里經過啊？說實話我給你錢。”
“有，往那邊跑了，剛剛還撞了我一下。”小男孩指著身后的路說道。
“好的。”艾卡麗溫柔的撫摸著孩子的頭，將一便士遞到他手中，兩人追了上前。
……
“呼，呼，呼……”
一路跑回家的男人喘著粗氣，他驚恐的眼神看向四周，嘴中說著：“我殺了她，我殺了她，我殺了她，誰讓那個老家伙欠錢不還人，都是她，都怪她，都怪她……”
男人語速驚人，雙手不斷的撓著自己拿瘙癢的頭，看著自己沾滿血的拳頭，緊張的眼神看著掛在墻上的妻子畫像。
隨后跪著走上前，哭著大喊道：“卡莎！你看見了沒有！我殺了那個老東西！都是她逼我的，我沒有能力還借給她錢！最終害死了染上疾病的你。這是上帝對我的報應嗎？我的卡莎！”
“對不起，我想我應該去見你。”男人跪在妻子的畫像前，痛哭流涕道：“沒有了你的世界我發現我自己根本活不下去，我騙你我們的未來能擁有一切，屬于自己人房子，馬車，足夠我們出去旅游的錢，兩、三個孩子，但我失去了你，卡莎～！”
“這些我都沒有實現，或許未來的我會實現這些，但我已經沒有未來了，希望我們下輩子能再次遇見彼此，卡莎……”
男人說著就從口袋中拿出了一個匕首，看著鋒利的短刃，手都在微微顫動，他將刀刃放到了自己胸膛，鋒利的刀刃割破了皮膚，紅色的血液流出。
“呼，呼，呼……”
男人喘著粗氣，握刀的手都在顫抖，看著從胸膛中滲出的血，他感覺這樣不久后自己就會死前。
下一瞬間他就昏迷了過去，手中的刀落在了地上，不是因為流血，刀壓根就沒刺多深，而是他神經過度緊繃，誤認為自己已經死了這個假象，身體也做出來反應。
“就是這里了吧？”
門外，傳來了艾卡麗的聲音。
緊接著房門被推開，路易跟艾卡麗看著躺在地上“自殺”的男人。
路易不自覺的撓了撓臉說道：“感覺趁現在沒死透還可以搶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