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婉君的臉漸漸扭曲了起來,在他的面前,她所有的自尊早已碎成了碎片,然而,倔強的她還是試圖保留最后的一絲尊嚴,哪怕,哪怕是偽裝的也好。
“當成什么人?你說呢?”顧天羽抬起一張欠揍的臉,悠然吐出沒有溫度的話語,那雙眼睛一閃一閃,如隱沒草叢的狼。
章婉君強行忍住了上去一巴掌的沖動,她知道,她這么做,除了徹底激怒顧天羽之外,不會有任何好處。
“不過是合約情人而已。”她的聲音低的像蚊子哼哼,她知道自己的位置,她從來未曾期待過多。
“你說什么?我聽不見!”顧天羽偏過頭,將耳朵湊近。
“我說,合——約——情——人”
顧天羽迅速捂住了耳朵,章婉君的聲音大得幾乎將整個包間炸裂。
“用不著說那么大聲吧?全咖啡館的人都知道了。你若真的想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倒是可以在報紙上登一份聲明。”顧天羽瞥了一眼章婉君,眼睛里有戲謔的意味,“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還不快把合約簽了?”他拿起一支筆,硬塞進章婉君的手里。
“合同第十二條,我為什么一定要和你住一起,你不怕我們的事情弄得眾人皆知,將來你找不到老婆?”章婉君故作明了地抬起頭,“合約情人,不都是見不得光的嗎?”
顧天羽的雙眸中劃過一抹怒意。
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
他冷冷一笑,雙手枕在了腦后,“我顧天羽要做的事情,還有什么是怕見不得光的?就算在大庭廣眾之下,宣稱你是我的妻子,我也不絕對會皺一下眉頭。”
章婉君抬起頭,默默地注視著他。
顧天羽這個人倨傲,邪魅,卻又有著一股致命的自信,這種自信,讓任何人都會相信,這個處在食物鏈頂端的人,沒有任何一件事情是做不出來的,也沒有任何一件事情是做不到的。
章婉君握筆的手不禁垂了下去。
她覺得此刻的自己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她知道自己沒得選擇,這些合同的條款如同虛設,就算她看的再仔細,質疑再多,顧天羽也絕對不會為她改變一分一毫。
她捏著筆,一頁一頁翻過,在每個該簽字的地上顫抖著寫下自己的名字。
“你難道不仔細看一下?“顧天羽的眼神不知什么時候又閃過一絲失落,”這份合同,可是我花了好幾天的時間才擬好的。“
“不用了。“章婉君淡淡的拒絕,”我知道看了也沒用。“
“也許會有驚喜呢。“顧天羽還不死心,耐心地攛掇著。
“我怕只會是驚嚇。“
“是嗎?”顧天羽顯然很生氣,他默默吐了一口氣,道:“那么,從今往后,你就好好記得我說過的每句話。我顧天羽就算騙盡天下人,對你說出的話,我一定做到。”
“這些話我好像在電視劇里聽到過。”章婉君已經簽好了最后一頁,將合同合上,推回到了顧天羽面前,“我不知道你對多少人說過同樣的話。”
“如果你愿意,從今以后我只對你一個人說。”顧天羽拿過合同,探過半個身子,深泉般的眼睛注視著章婉君,那個女人卻回避了他的目光。
“抱歉,我不愿意!”
……
顧天羽做事一如傳說中雷厲風行。
下班的時候,章婉君租住的小屋子已經空了,她所有的東西都被搬走了,就連一塊毛巾,一支牙刷都沒有剩。
房東正在忙著換鎖,看見她來,笑了笑,“章小姐,里面都空了。”言外之意,你就不用進去了,省的麻煩。
“我可不可以再看最后一眼?”章婉君懇求著,那個房東本來很不情愿,不過還是轉動了一下手中的鑰匙,開了門。
“快點兒吧,我還有急事。”
屋子里已經空空如也,只有客廳一面墻,略顯突兀。
那是她畫的一幅畫,用水洗筆畫在壁紙上,一個小女孩牽著一個小男孩的手,快樂的在陽光下奔跑。
“明俊!”她喃喃自語,手指從那幅畫上輕輕的劃下。
父母死后,他們姐弟倆的生命里便再也沒有了陽光,這樣快樂的時光是他們在多少個相擁而泣的日子里所企盼的,無助的孩子什么都不能改變,只能用這樣的方式來安慰自己,在小黑屋里一筆一劃的畫著。大學畢業后,她偶然想起以往的日子,便再次把心中的憧憬繪在墻上。
看著那幅畫,章婉君的淚水默默的流了下來。
明俊,姐姐無論如何,一定會救你!
她咬著牙,握緊拳頭,一步一步從房間里走出。
房東看著她因抽泣而微微顫抖的肩膀,略顯詫異,不過一句話也沒有問。
這樣貧窮的女孩子,一日間突然飛上枝頭變鳳凰,其中的緣由不用說也知道。那個派人來收拾東西的人出手極為闊綽,不但付了雙倍的違約金,還給了他一大筆錢,讓他務必一日之內把鎖全部換掉。
離開出租屋,章婉君茫然的在街道上走著,她不是不知道該往哪里去,只是,她心中殘存的一點兒執念告訴她,不能往那里去,一旦走進那扇門,她便徹底沒有了自由,她的一切的一切,必將完全掌握在那個男人的手中。
那也就意味著,她就算哭一場,都必須在他的注視之下。
這樣的日子,她怎么能忍受?
雙腿如同灌了鉛一般沉重,章婉君見到街道邊有長椅,便坐了下去。
躺在醫院里亟待手術的弟弟,即將開始的情婦生活,還有寧其華溫暖的笑容,無數的思緒和影像在她的腦海中沖擊著,糾纏著,撕扯著,章婉君只覺心里越來越難受,她的淚水終于不聽使喚,決堤的水一般再次沖了出來。
她哭的聲音越來越大,從嗚嗚的抽泣變成了嚎啕大哭,惹得過路的人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有幾個大媽還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問姑娘是不是有什么事,要不要報警,勸了半天一句話也沒問出來,無可奈何的搖搖頭,悻悻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