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過層巒迷霧，也嘗過世間百態，卻是第一次見，臟兮兮的指甲。】

單是一眼，就能將整個校園的布局盡收眼底。

共有一排平房教室，三間教師宿舍，和一個小食堂，而且老師們，是沒有辦公室的，至于WIFI無線，得靠蹭。

蘇欣同胡蕊剛進校門，就看見孩子們站在校門口，排成了兩列。

他們個個臉紅靦腆，卻又時不時地將頭探出隊伍，眼睛也睜得老大。

在陽光底下，蘇欣似乎看見了，他們眼里的光，還有十根手指甲縫里說不清是泥還是污垢的臟東西。

劉校長率先鼓掌，“娃娃們，歡迎兩位老師。”

啪啪啪……

孩子們開始沒有任何節奏地拍手，聲音此起彼伏。

看著孩子們眼里的熱情，蘇欣咧出微笑。她剛打算自我介紹，校長卻往校門口看了眼，聲音稍微急促：“快兩點了，我們先去送水。孩子們，先把兩位老師的行李搬回去。”

話剛落，原本還站成兩列的孩子們，紛紛散開，跑過來扛著麻袋，就往教師宿舍沖。

小姑娘們提不動，兩人一塊搬。

個個勁大的很。

劉校長將準備好的成箱的礦泉水搬到車上，再驅車先行趕到山腳。

教師和孩子們，則徒步趕去，權當鍛煉。

六年級的孩子，有兩個，一男一女。

男生的個子，也是最高的。

他率先跑到院內，也就是學校的操場，拿出脖子上掛的口哨，放進嘴里輕輕一吹，跟喊麥一樣吼：集合。

孩子們迅速按照大小個排好隊。

學校內的一位女教師，年齡看著像是四五十歲，燙著齊肩棕黃色卷發，走到隊伍前，一臉板正地說著聽不懂的方言。

蘇欣雖聽不懂，但看那老師的架勢，應該是叫孩子們排好，準備出發。

同行的，還有學校的保安大叔，聽孩子們說，是退伍軍人，被分配到這里少說有三十年，屬于元老級人物，就是比較兇，孩子們都怕他。

蘇欣和胡蕊跟在隊伍的最后邊。

等趕到山腳下，剛好是下午兩點。

山腳下，除了他們，還有村里的村民，搬著成箱的桶裝方便面，在那等著。

蘇欣往冒火的山體看去，酒紅色的。

只是上方，濃煙稀松。

她嘀咕說，看樣子，火勢應該是控制住了。

“儂是擱這來的老嘶？”

村民們倒是熱情，一個大媽上下打量著兩小姑娘，好奇地問。

蘇欣嗯了聲。她家鄉也是這個省，這方言，她多多少少能聽懂一些。

就是可憐了胡蕊，蘇欣聽她的口音，就知道是南方那邊的。

胡蕊見人一直沖自己笑，渾身不自在，便拽拽蘇欣的胳膊，側著頭問，“那人說啥？”

蘇欣友好地眨眨眼，“他們啊，是在歡迎我們。”

胡蕊反應過來，這樣啊。

話音剛落，一群身穿橙色救援服的人從山上下來。

蘇欣這是第一次近距離的，看消防員。

他們的防護鏡里，已堆積起厚厚的水霧，身上無一處干凈的地方，盡管戴著防火頭盔，蘇欣還是能看出，他們眼底的疲憊。

她鼻頭莫名一酸。

等人走近，劉校長才囑咐孩子們，給人去送水。

蘇欣和胡蕊也加入進去。

她頭也顧不得抬，只是像流水線上的工人一樣，將一瓶又一瓶的礦泉水送到那些被染黑的手上。

直到頭頂傳來一道好聽的聲音：“謝謝。”

這聲音，并不粗獷，反而像是聲優主播那般，低柔又溫潤，似要將她吸進去。

蘇欣好奇地抬眸，眼珠子轉了轉，給礦泉水的動作戛然而止。

面前的年輕小伙，雖戴著面罩，那雙眼卻格外的清澈。

小伙笑著，露出了一顆小虎牙，隨即指指蘇欣手里的礦泉水，示意說：“這個，謝謝你。”

蘇欣腦子一抽，直接下意識地說：“You……you are welcome.”

小伙愣了一秒，卻很快若無其事得將礦泉水拿走。

等人走后，蘇欣直接咬牙，開始埋汰自己，還拍了拍自己的嘴。

這嘴，真找抽呢！這下好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是在顯擺自己英語學的有多好……

天知道，這只是個口頭禪，一時沒反應過來而已啊……

蘇欣正懊悔著，胡蕊卻找過來，眼睛望向那邊，戳戳蘇欣，迷惑地問：“那人是不是在看你？”

蘇欣循著胡蕊的目光瞧過去。

只見剛剛的小伙，蹲在離她們百步的距離處，正將手上的方便面狼吞虎咽地往嘴里送。

蘇欣見人都顧不上將冒著熱氣的面放嘴邊吹，心疼地說了聲：“估計是太餓了吧。”

“對，”胡蕊說，“剛剛就是他看了你一眼，還笑呢。”

蘇欣的臉頓時被燒紅，當場社死……

她又看了眼男人，自嘲說：“估計是笑話我呢……”

火勢雖然被控制住，可蘇欣從校長的嘴里聽說，今夜他們還得在這駐防，等處理好收尾工作，才能歸隊。

將東西都分發完，蘇欣和胡蕊去整隊，帶著孩子們回學校。

等趕到學校，已是下午4點。

孩子們在院內玩著木頭人的游戲。

蘇欣和胡蕊，先回宿舍，收拾被褥。

剛進門，胡蕊直接叫出聲：“媽呀，這是人住的嗎？”

宿舍內，墻皮已經脫落，有的甚至已經發霉，變成了綠苔色。

床鋪，是那種上下鋪，而床板的木條，參差不齊，有的地方，已經松動。

蘇欣將被褥拉到床前，安慰著：“支教嘛，條件自然比不得家里。”

胡蕊大長腿直接一邁，剛走到右邊那床前，“啊”的又是一聲。

她嚇得跺腳，扯著嗓門喊：“有蜘蛛啊！”

蜘蛛？蘇欣一聽，看過去。

屬實將自己也嚇了一跳。

長這么大，別說胡蕊了，連她都是第一次見。

這……這么大的蜘蛛。

細長的腿，像壁虎一樣，粘在床板上。

蘇欣從門那找來掃帚，直接用掃帚，將蜘蛛掃走。

一直掃出門外。

“這下好了。”蘇欣將掃帚放回原位，妥妥的一枚女漢子。

胡蕊拍拍胸脯，直言，嚇死了。

蘇欣剛把被褥鋪好，手機里叮咚傳來消息。

是微信消息。

昵稱是：無人妒者是庸才。

“……”

蘇欣想，那個學長，不會是個精神小伙吧？

她翻開微信，消息是：學妹，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溫驍凡，驍勇善戰的驍，凡人的凡。大學學的是外語，不知道能不能幫上你？

蘇欣將消息又看了一遍，生怕落下一個字。

學的是外語？這么巧？

溫驍凡，這個名字嘛……

還湊合……

蘇欣按捺住顫抖的小心臟，快速打回去幾個字。

「我叫蘇欣，欣欣向榮的欣。真巧，我也是外語。打算研究Literature。」

點了發送，蘇欣心里卻莫名的燥動，連握著手機的手都冒出細汗。

另一邊

抱著方便面桶的小伙，聽見褲兜里的手機振動，將泡面放到地上，掏出手機來看。

而他那蹭上灰的嘴角，也隨之漾起笑意。

他呢喃一聲：所以……也是外語系的？好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