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江湖

“醒呢？”

“……嗯。”趙子晉呆呆的坐在床頭，透過繃帶間的縫隙困惑的望著坐在床邊的黑袍人。

這幾日發生的事猶如走馬燈一般在眼前晃過，他緩了一會，才記起發生了什么。

待再看向黑袍人時，他收起眼底的情緒。

“該怎么稱呼？”

“趙子晉。”

“是么？”

趙子晉：……

“我覺得，你應該被叫蠢貨。”黑袍人奚落他。

趙子晉疑惑，心中隱隱升起一絲不安。

“你為什么去斗獸場？”

趙子晉眸中困惑更甚，如實道，“在花樓錢被偷了，本想著去賭場贏回來的，誰知道有人出老千，就被坑去斗獸場了。”

“你是故意的？”

趙子晉息聲。

他還真是故意的。

但這是條大魚啊！

他怎么能對大魚說實話。

趙子晉抬著頭，肢體不便的揚了揚下巴。

“為我？”黑袍人會意，他冷笑，“還真是個蠢貨。”

這要是以往，面對接二連三的羞辱，趙子晉早就上拳頭了。

偏偏這黑袍人身份神秘，現在的他重傷在床，便只能忍著。

“何事？”

黑袍人語氣沉悶，嗓子里帶著一絲潮意，聽聲音像四十多歲。

“貴人應當知道小子是哪家的吧？”趙子晉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看。

可惜，黑袍人被罩在陰影中，他看不見他的表情。

“永康侯，將軍府，趙家。”

黑袍人戲謔道，“你們家馬車上刻了這么多，真是招搖，想不注意都難。”

趙子晉瞇了下眼，心下石頭總算是落地了。

還好，沒找錯人。

“小子想問閣下，趙家何事得罪了您，值得您大費周章的——”

“停！”黑袍人打斷他，“知道為何說你笨么？”

趙子晉茫然。

“江湖事你知多少？”說著，黑袍人掀了頭上的罩子，露出一張覆著黃金面具的臉。

面具造型奇特，是用黃金扭成的枝藤，僅剩一截下顎未被覆蓋，其眉心處鑲嵌著一顆血色的紅寶石。

“聽過一點。”

趙子晉目光灼灼的盯著那張面具。

三年前，他在京城是無法無天的混世魔王，三教九流的人都會給點面子，知道他這尊大佛惹不得。

那時，他最喜聽人說事，那些消息傳得快散得也快。

他雖沒親歷過江湖，卻也曾遠觀過江湖的風。

血盟，在他認識的那些三教九流眼中，是禁詞。

血盟的盟主，便是帶著這樣一張面具現身于江湖的。

“您是血盟盟主？”

趙子晉沒懷疑黑袍人身份，除非吃了熊心豹子膽，誰敢假扮這樣一個煞神。

“是。”黑袍人點頭，“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趙子晉：……

他尷尬一笑，臉上的肌肉傳來撕裂的痛，他倒抽一口冷氣。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好似撞在了一團棉花上。

血盟，江湖稱全員瘋子。

這樣一個瘋狂的門派，對趙府動手后，有什么不敢認的？

除非，他真搞錯了。

“今日我若是不來，你便只有等死的份。”

趙子晉聽出黑袍人語氣里的說教，他道：“謝前輩救命之恩，前輩怎么稱呼？”

難怪，他一直罵自己蠢貨。

他可不就是蠢么？

“無名。”

趙子晉以為他不想暴露自己名字，便也沒多問。

黑袍人又強調：“無名之輩，吾名無名。”

“不知前輩來邀月樓……”趙子晉內心跌宕起伏。

出師未捷身先死，是他沒想過的事。

“你該找邀月樓樓主，樓主見不著應該找賭坊坊主，而不是把自己當做貨物賤賣。

你都不拿自己當人，他們能拿你當人？

一個將軍府，既然敢動，就沒怕的。

你真當你的命很值錢？

認為他們會對你的死有所忌憚？

別忘了，趙松之，可是有三個兒子的。

死一個，沒什么大不了的。”

“盟主……”

“你不懂江湖。”黑袍人搖了搖頭，語氣淡然，“權勢名利，比不過一把刀，一壺酒，一匹馬來得逍遙自在。

都說江湖中人仗義豪爽、性情放縱，卻忘了，這江湖中有多少人是備案在冊的。

他們的豪爽放縱，不過是死到臨頭的狂歡。”

黑袍人將頭轉向他，指了指桌上快放涼的藥，“你的命跟他們比起來很值錢，但在他們眼里很不值錢。

藥吃了，以后別用這種幼稚的方法逼我來見你，要不然，你就滾回將軍府，別跟著我們。”

趙子晉點了點頭，他端起那碗藥，一飲而盡。

他臉色微皺，見黑袍人還在屋內，又問：“無名前輩和我爹認識么？”

“算認識。”

“那和宮里那位？”

他忽然想起來上次宮里傳信給他爹也是用的江湖方式，倘若血盟是小皇帝的人……

“舊相識。”無名又道，“有緣人。”

“小子斗膽，敢問前輩和小子查的是同一件事么？”

無名一臉無語的看了他會。

“光顧著救你這個蠢貨了。將你帶回客棧后，我的人再回去時已經閉館了，人去樓空，仿若一場黃粱夢。”

趙子晉：……

難怪對他有氣的。

“前輩還有別的方法……”

無名搶答：“沒有。你且安心養傷吧！

傷好了便回你的將軍府去，這段日子京城里不會太平，你爹都學乖了，你這個做兒子的倒是不安分。”

“老頭子是受傷。”

“他能受傷？”無名笑，“知道你爹外號叫什么么？”

趙子晉還真沒聽過，他搖頭。

“千年王八萬年龜，你爹諢號趙烏龜，娶了你娘后這只龜縮得更狠了。

往年在京城里，你爹都是夾著尾巴做人的，偏偏生了兩個天不怕地不怕整天作的兒子。

你娘是個妙人，女諸葛的名聲不是白叫的，這京中局勢她比誰都看得清。

你嘛！雖有些小聰明，卻遠不夠看的，多向你娘學學吧！”

趙子晉臉色精彩萬分，被人提到了爹，又被人夸了娘，還被人碾壓了自尊心……

以前他是不服的，可這次的事讓他不得不服。

“謝先生教誨。”

“先生？”

“三人行必有，必有……”

無名一嘆，“隨你怎么叫吧！反正我明日就不在這了，也煩不到我。”

“先生去哪？”

“回盟里。”他白了趙子晉一眼，“以后做事長點腦子吧！下次不見得會有那么好的運氣。”

“還請先生多教導。”

“不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