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看，飄浮在河面上的咸魚

新興村金雞隊石頭河兩旁陰陰森森，荒草叢生，人影不見半個。

“計劃生育是我國的一項基本國策。”

這道手寫宋體標語，醒目地出現在不遠處一座簡陋瓦房的墻面上。

“來人啊！來人啊，石頭河有條咸魚浮起來了！”

突然，寂靜的山谷中傳來稚嫩的童聲，劃破了山坳里短暫的寧靜，很是詭異。

慕小溪被嘈雜的聲音吵醒，她睜開眼睛一看，四周全是水，野草把河兩旁圍了個密密實實。

她一抬手，水面上劃起一層淺淺的水花。

“我怎么飄在水面上了？”慕小溪打量著四周，這是石頭河。

這條河不是被她建成科技館了嗎？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小溪正在疑惑之際，突然聽到兩名孩童大聲呼喊：“阿爸，阿爸，有人……有人掉進石頭河了。”

是那兩個熟悉的孩子！

“救我……”慕小溪不諳水性，感覺身體正在迅速下沉，眼看就要沉入河底。

她倏地撲打水面，可惜她越掙扎，下沉得越快。

“咳咳！”她接連嗆了幾口水，完完全全地沉了下去。

她閉上眼睛，自己仿佛飛到了天堂。

突然！

一條強而有力的手臂攬著慕小溪的腰，一直跟著水流逆行，終于將她拖到了岸上。

“慕小溪、慕小溪，醒醒，醒醒……”

這聲音好熟悉，自己的臉蛋被人拍了好幾下，有些疼！

慕小溪睜開眼睛后，驀地看見了葉明翰。

“他怎么變年輕了？變瘦了？”這張棱角分明的五官始終俊朗，讓人移不開眼睛。

這里的一切都是一九八八年的老樣子，她從21世紀被人打了一拳后腦勺后，重生了！

眼前的這個男人正是她后來的丈夫。這一年，她二十歲。

“明翰哥……”慕小溪激動地抬手想摸摸他的臉蛋，誰知葉明翰身子倏地往后，拒絕了她。

慕小溪忘了，這個時候葉明翰對她沒有愛只有恨。

“慕小溪，幸好你沒死，否則新興村的人一定會詛咒你的。”

葉明翰猩紅的眼睛里，藏著冷冽的狠，隨之而來的是責備和嫌惡。

石頭河是母親河，整個生產隊的人對這條河都充滿了感情和敬畏。

“詛咒？葉明翰，我只是來河邊洗衣服不小心失足掉進河里了，這是什么見不得光的事情嗎？”

慕小溪齜著牙回應。

此話一出，著實把葉明翰嚇了一跳！

整個生產隊的人都知道，她慕小溪性格懦弱，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但是現在，她就像渾身豎起箭的刺猬，誰敢惹她都會被刺回去。

“難道你不是穿著紅裙投河自盡嗎？”

原來，葉明翰以為她要穿紅衣尋死。

她啞然失笑：“我活得好好的，投什么河，你凈想些沒用的。”

慕小溪記得，這一天是她和葉明翰的第二次見面。

只見了兩次面，卻被葉明翰救了兩次。

第一次也是在石頭河。

上個月月初，慕小溪和村里幾個姑娘挑著兩桶衣服來到河邊洗。

她提著衣服跑到上游，突然有件衣服隨著河流往下飄，著急的她直接走進河里追衣服。

誰知衣服越飄越遠，竟然飄到了河中央，來到水位最深的位置。

慕小溪伸手去拿衣服時掉進了漩渦里，她不會游泳，剛開始還能撲通幾下，但是兩分鐘后就沉入了河中。

“救命啊！救命啊！”其他幾個姑娘見了不敢貿然施救，只能大聲呼叫人來幫忙。

這時，正在河邊挑水淋菜的葉明翰看見了，也如同今天一樣，奮不顧身地跳下去把她救了上來。

慕小溪有驚無險，她的命是救回來了。

可葉明翰就慘了，第二天右腿完全走不了路。

之后他到鎮里和縣里的大醫院都看過，西醫、中醫都查不出病因，醫生宣布這條腿廢了。

葉明翰的腿一直是慕小溪心中的痛，她覺得虧欠葉明翰的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

現在回想起來，慕小溪還是充滿了愧疚。

“慕小溪，你就是個害人精！不整出點事兒來就不罷休。下回別挑白日，夜里去死，能死個通透！”

此刻，慕小溪聽見葉明翰朝著她怒吼，眼睛里迸出電光火石。

“明翰哥，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葉明翰譏笑，眼睛里紅絲密布。

“不是故意的你害我沒了一條腿！不是故意的你又讓我救你第二次！你死哪里不好，非要三番兩次地死我面前！”

“我……”

慕小溪頓時啞口無言，腦子里想說的話，全被葉明翰一番激烈的言語硬生生地塞了回去。

葉明翰懶得理她，瘸著腿去撿起一旁的拐杖，就要離去。

“明翰哥，你能收留我嗎？”慕小溪急忙之中扶著他的拐杖，哀求他。

回去也沒有家了，那個曾經溫馨的家早已千瘡百孔，回不去了。

“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葉明翰冷冷地回應，他單腿著地，拐杖一甩，惱怒地把慕小溪的手彈開。

“我不回，我已經沒有家了！明翰哥，你能收留我嗎？”她可憐兮兮地問。

“荒唐，我家容不下你！”

此時葉明翰和前妻剛離婚，家里一窮二白，慕小溪一來又得添一副筷子。這年頭能養活自己就不錯了，更何況家中還有三個娃。

慕小溪繼續哀求：“葉明翰，我不怕窮不怕苦，只要有個窩就行。我害你失去一條腿，求求你給個機會我去彌補吧。”

上輩子葉明翰錯過了治療的黃金時間，一條腿廢了。現在既然重來，她再也不想錯過了，一定要治好葉明翰的腿。

“可是……”葉明翰面露難色。

“我可以當你家的保姆，替你洗衣服打掃衛生，我還能教孩子們識字，求求你收留我吧。”

慕小溪托著疲憊的身體，直接在葉明翰面前跪了下去。

她可憐兮兮地看著葉明翰，一個勁兒地哀求他。

“可是，這樣子對你不好，以后你怎么嫁人啊？”

那個年代，女孩子的名聲很重要，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會被人浸豬籠的。慕小溪和葉明翰都知道這樣做的后果和代價。

“我誰也不嫁，我只嫁給你！”

此話一出，給了葉明翰當頭一棒。

慕小溪見他呆呆地杵在原地，臉上的表情很復雜，進退兩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