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規矩

皇帝用完膳，笑道：“嬌嬌，回頭，咱們得學著一點規矩。”

開春，選好秀，他就可以冊封嬌嬌了。

到了那時候，皇帝總是要放嬌嬌出去見人的。

那么多雙眼睛盯著，她在外頭場面上至少得過得去。

嬌嬌很奇怪，道：“為什么啊？平時我也不出去啊！”

一年到頭，她都宅在乾清宮這里，每天見的人也就是這些人罷了。

在這一小方天地里，她想做嘛就可以做嘛。

規矩學不學，她好像也沒那么要緊。

皇帝道：“等你封了皇貴妃，眾人面前得露個臉，規矩大差不差的就夠了。也沒幾個人需要你去行禮。不難，就幾個動作。咱們學一學也就差不多了。”

嬌嬌一想到要學規矩，頭就有一些疼。

她小時候，嬤嬤們也教了她一些規矩，繁瑣又復雜，確實很難記。

就比如說這走路吧。

大家閨秀走路要穩當，即便身上有再多的飾品，也得做到步子不疾不徐，不出一點聲響。

嬌嬌的規矩學得不好。

她走起路來如弱柳扶風，嫵媚裊娜，步搖輕晃，環佩叮當。

樂府的姑姑們瞧著是高興。

可教規矩的嬤嬤們看了直嘆氣。

好在嬤嬤們也知道她只是皇帝稀里糊涂養著解悶的，要求也不嚴，就讓她混過去了。

嬌嬌微微蹙眉，道：“皇上，我以前不是學過的嗎？”

皇帝道：“那在眾人面前，你該向我行什么禮呢？你還記得嗎？”

嬌嬌想了一下。

然后，她起身，盈盈下拜，行了叩首大禮，道：“奴婢拜見皇上。”

皇帝趕緊伸手扶起她，笑道：“嬌嬌，你是皇貴妃的話，就不能行宮女的禮。你還得學會坦然地受別人的禮。這些，嬤嬤們會教你的。”

嬌嬌勉強道：“好吧。”

聽起來也不是特別容易學啊！

但皇帝發話了，她不學也不行。

嬌嬌又問：“皇上，我其實不太喜歡正襟危坐，那么坐，人會很難受的。那時候學規矩，腰是酸的，腿是疼的，膝蓋還會腫起來。我們能不能別總是那么坐著啊？真的不大舒服哎。”

皇帝道：“那也得學啊！”

他循循誘之，笑道：“難道你不想當我的宸皇貴妃嗎？”

嬌嬌還真是沒什么感覺！

她現在生活已經挺舒服的了。

皇貴妃是什么？能吃嗎？

嬌嬌想知道的，皇帝不肯說，她還是一個問題的答案都不會知道！

不過，她會順著皇帝。

嬌嬌討好地道：“皇貴妃好是好。就是皇上啊，規矩能不能就大概學學？”

要是能大概學學就行，皇帝就不會走這一遭來特意去叮囑了。

現在距離開春也就一個多月的時間了。

皇帝板著臉，道：“不行，得認真學！”

嬌嬌頓時眉頭都更蹙著了，道：“我學不會，那該怎么好呢？”

她確實不太擅長這個方面。

真的記不住啊！

她也懶得去練習。

就連吹拉彈唱，她學得也不算太好，而文墨上，她也就是會而已。

皇帝哄道：“不用學太多的，平時用不到。嬌嬌，乖！”

他知道自己有點強人所難了。

他的嬌嬌給他養得挺懶的。

可就是這樣一個懶懶的嬌嬌入了他的心里了。

他應該也是嬌嬌的全部吧。

在嬌嬌的生活里，從小到大就只有他一個人而已。

嬌嬌艱難地道：“那我盡力學吧！”

皇帝招招手。

一個老嬤嬤便進來了。

她朝皇帝和嬌嬌行了禮。

皇帝道：“這是以前伺候過我的岑嬤嬤，這個月，她會教，嬌嬌，你要好好學啊！”

嬌嬌側著臉，嫵媚一笑，道：“我會盡力啦！反正真錯了，我是皇貴妃，其他比我品階低的，應該會當看不見吧。”

她似有幾分恃寵而驕的意思：“皇上，您不是最大的么？您點頭，我規矩差點嘛，自然也就可以啦！我就聽您一個人的嘛！”

皇帝笑了，道：“真真拿你沒辦法！”

他起身，道：“好好學，我晚上再來看你！你試著行個禮，我看看。”

嬌嬌想了一下，立即跪下來，道：“奴婢恭送皇上。”

皇帝笑著去扶她，道：“真得學了，以后你不需要那么麻煩，應該是屈膝就可以了。”

嬌嬌的眼神懵懵懂懂的。

皇帝笑了笑。

還真是沒辦法啊！

他的嬌嬌，還真是簡單。

等皇帝走了，岑嬤嬤便開始教了。

她快六十歲了，但整個人很精神，就是頭發全是銀白色的。

岑嬤嬤笑道：“皇貴妃娘娘的尊貴非同小可。這宮中，除了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外，其余人等，都是要向皇貴妃娘娘行禮的。等人行禮，主子得喊‘平身’，或者輕輕點頭示意。”

嬌嬌聽了，笑道：“那也不是很難啊！”

岑嬤嬤道：“這就看主子那時候得意思了。不等對方行禮完畢，您叫起，那是表示親近之意；等她們行了禮，您再叫起，那是尋常；如果您遲遲不示意，那就是您對人有意見。宮里的人都會揣摩您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語言，每一個表情。”

嬌嬌瞪大了眼睛，道：“為什么啊？我平時不會出門的。”

岑嬤嬤笑道：“只要您是皇貴妃娘娘，即便是深居簡出，您的所有言行舉止，都會被人無限放大，細細去琢磨。每年總有幾天，您得出去啊！”

她頓了頓，笑道：“奴婢來演示一下，三種樣子的‘叫起’。您看看，是不是能瞧出里頭，態度的不一樣。”

岑嬤嬤一一演示了一遍。

嬌嬌很神奇地道：“還真不一樣。平時，我們這叫起沒那么復雜吧。錦心，是吧，我們這沒那么多彎彎繞繞。有時候，我看什么——入了迷，會忘了喊。她們知道，會自己起來的。”

錦心笑著出來，欠著身，道：“主子寬厚，是奴婢們的福氣。”

東暖閣里的規矩著實是不嚴的。

但這樣的情況不可能一輩子繼續下去。

嬌嬌遲早是會有位份的，等到她有了位份那一天，就得把一些該立的規矩立起來。

而這一天，很快就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