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夏端來一杯溫水,插上吸管遞到她嘴邊,喝了兩口水,孟心洲又開始絮叨:“顧夏,其實我自己也知道,玩不了了,還有好多想做的事,也做不了了。只是,顧夏,我要跟你解釋,要你一輩子只愛我,是開玩笑的。你以后要有自己的家庭,不可以一個人孤零零的,不然,我在上面都看不過去?!?
她說得這么直接,顧夏手里的杯子沒端穩,差點把水給灑出來。
“顧夏,你要好好的,我沒看過的風景,你替我看。我走了以后,你就是一個人了,真舍不得,我不想走?!泵闲闹蕹槌楸亲?,緩了一會兒,又說,“但是我盡力了,活到現在,我用盡了全力,我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顧夏,謝謝你陪著我,照顧我,喜歡我,我也喜歡你。好了,你幫我把我爸媽喊進來吧。”
她知道自己愛不起這個明朗的少年,連感情都只能用“喜歡”來形容。
孟心洲實在害怕,她給顧夏留下的影響太大,導致他以后不能平和地接受新的女孩子。
顧夏出去,孟心洲的父母在里面和她聊了很久,她要趁自己還清醒著,把該說的都說了。
孟心洲的頑強超乎了醫生的想象,她竟然又撐了4個多月。
最后的幾個月,顧夏在外地上大學,但是每個周末還是會回來陪她。
孟心洲活得很辛苦,被病痛折磨得簡直沒了人樣。
顧夏疼惜她受苦,但又不舍她離開,只能在她還活著時,盡全力愛她。
孟心洲的生命終結于顧夏大一那年的冬天,遺憾的是,當時是周四,顧夏急匆匆地買機票,卻被告知由于天氣原因,航班延誤,他改坐高鐵趕回去,孟心洲已經失去了生命體征。
顧夏跪在她的床邊,握著她瘦得脫相的手,泣不成聲:“我愛你,洲洲?!?
聽說人死去之后,最后停止工作的是耳朵,顧夏不知道他的洲洲能不能聽見他說愛她,但是他只能在最后說出自己的心意。
他的洲洲那么擔心他今后的生活,他也不敢讓自己過于沉重的愛給她造成負擔。
兩個明明很相愛的人,連一句“我愛你”都沒能說給對方聽。
這也算是彼此生命里的遺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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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心洲去世后,按照她的遺愿,她身上可用的器官被無償捐贈,她的父母還為白血病患者基金會捐款上千萬。
而顧夏,毅然選擇步入醫學領域,沒有機會治好他的愛人是他畢生的遺憾,但是他可以阻止世間出現更多這樣的遺憾。
在外人看來,顧夏的生活是乏味的,看著就累,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一個心中有信仰的人,是能夠抵得住任何艱難險阻的。
盡管顧夏已經年過三十,但是他對孟心洲的思念卻沒有減掉半分。
每過一段時間,顧夏就會去孟心洲的墓前坐坐,孟心洲墓前的花從來沒有斷過,花一樣的少女,即使逝世,也要被鮮花環繞。
溫舟舟這一批實習生即將離開,科室里組織了一頓散伙宴,顧夏也去了。
酒過三巡,其他人還在盡興地聊天,顧夏離開包廂,去餐廳外邊透氣,溫舟舟也跟著出來,站在他旁邊,也不說話,就靜靜地看著他。
顧夏老師一直都叫她小溫醫生,顯得尊重,但也格外生疏。
科室里其他前輩有叫她舟舟的,溫舟舟能想象到,顧夏老師聽見這個和他愛人相同發音的名字時,有何感想。
可能是剛出象牙塔,溫舟舟難免多愁善感,為顧夏老師和他愛人這段無疾而終的感情感到遺憾。
溫舟舟動了動唇,想要勸勸顧夏,但是她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倒是顧夏先說:“今晚星星很亮?!?
溫舟舟有些莫名其妙,跟著抬頭看了一眼,說:“是很亮,明天應該是個大晴天。
顧夏沒再繼續這個話題,拍拍溫舟舟的肩,像教導又像鼓勵:“醫學高深莫測,我們都還需要竭力探索,行醫之人,要對得起自己良心和初心?!?
溫舟舟重重地點頭,“嗯,顧老師,我會記住您的話!
顧夏轉身進去,溫舟舟看著他的背影,莫名鼻尖泛酸。
真希望下輩子顧夏老師能和愛人幸福地過一輩子,年少時失去最愛的人,真是令人想想都難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