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茫茫的天地,一抹青綠,十分扎眼,想不讓人注意都難。
姜陽屏住呼吸,放緩腳步,盡量讓自己的動作小聲點。
一步,兩步……慢慢靠近。
很快,姜陽走到近處,發現這是一個人。
只見草窩里,躲著一個頭頂罩著披風,背對自己,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做什么的小姑娘。
青綠裙子的一角,不小心露了出來。
趙紅豆!
姜陽一眼就認了出來。
伸出一只腳,輕輕一碰,趙紅豆身子不受控制。
“吧唧”一下,摔在地上。
“誰呀?”趙紅豆怒氣沖沖地扭過頭。
看見是姜陽,趙紅豆立馬收起憤怒,轉而變成一副乖乖女的模樣。眉眼彎彎,很快站起來,雙手緊緊貼在一起,疊在腰間,微微地福了福身子,雖然臉上表情很放松,但眼里的幾分慌亂,還是出賣了她心底的不安:
“徒,徒兒,見過師父。”
白雪之間,小小的一只。
宛如寒冬臘月結在枝頭的梅花花骨朵。
倉促之間,姜陽看見趙紅豆把手里的一塊東西,快速收進了乾坤袋,但動作太快,姜陽沒太看清楚那是什么東西。
姜陽微微點頭:
“嗯。”
趙紅豆抿了抿櫻粉色的嘴唇,抬頭看著姜陽:
“師父,您在這里做什么?”
剛才不會被他發現了吧?會不會被滅口?……趙紅豆心里有些擔心。
“為師還想問你這個問題呢……寒冬臘月,你在這里做什么?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別瞎跑?!苯柍鲇陉P心,話不免多了一些。
這個問題,趙紅豆一時答不上來,總不能說……跟蹤師父吧?
要是被知道,免不了一頓責罰。
“好了,不想說就不說……你叫趙紅豆是吧?”姜陽看向趙紅豆隨口問道。
說實在的,姜陽都沒好好跟這位小徒弟說過話,趁這次機會好好交流一下,增進彼此的交流。
趙紅豆剛從雪窩里爬起來,手上,膝蓋,鞋子上,還有披風上都是雪,姜陽下意識地伸手幫她拍了拍身上的雪。
“站著別動……”
趙紅豆站在原地一動不敢動,看著身邊的道士小心翼翼地給自己拍雪。
這個師父好像不一樣?
不懂得什么叫做男女授受不親!
拍完雪,姜陽還貼心地為趙紅豆戴上披風兜帽:“別淋雪了,小心著涼?!?
“是……師父?!壁w紅豆微微點頭,盡量讓自己的表現合乎身份,說罷,她又道:“回師父的話,徒兒喚名紅豆,姓趙,趙紅豆,是爺爺給徒兒取的名字。”
姜陽微微點頭,上下打量趙紅豆幾眼,發現這妮子也是國色天香的小美人一枚,柔柔弱弱,骨子里一股文氣,但身材卻是差了點。
“師父,這樣看著徒兒作甚?”趙紅豆往后縮縮身子……老色痞,難道他想對我那個啥?
姜陽被說的老臉一紅,連忙移開目光,看向旁處:“沒什么。”
嘿嘿,還是年輕啊,這么容易就害羞……趙紅豆心里想到。
“紅豆,紅豆……”姜陽輕聲呢喃,突然說道:“你聽說過王維詩里的紅豆嗎?”
“?。俊壁w紅豆輕輕蹙眉,搖著腦袋。
王維?詩人?哪一個?
趙紅豆自小飽讀詩書,不管是當代的,還是歷史上的,從未聽說過有位叫王維的詩人。
難道是不出名的?
姜陽抬起眼簾,輕聲吟誦: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愿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
等了片刻,身邊沒人回應,姜陽試著回頭看過去,發現趙紅豆好像愣在了當場。
只見,戴著兜帽,穿著寬大狐毛披風的趙紅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好像入定了一般,雙手貼在腰間,微微揚起精致的下巴,那雙杏眼中帶著幾分緊張,有些意外,以及有些沒想到……
姜陽奇怪,走過去:“怎么了?有什么問題嗎?”
趙紅豆很快反應過來,茫然地搖搖頭,抿了抿嘴唇:
“剛才那首詩?”
“哦,”姜陽爽朗一笑:“你說那首《相思》啊?!?
原來,這首詩叫《相思》……趙紅豆心里想到,不敢抬頭去看自己的師父。
試問,師父作出這樣一首詩,意義在哪?
詩中還有自己的名字,紅豆二字。
詩名還叫《相思》?
趙紅豆臉蛋一紅,提著裙角,飛快地跑開了,身后留下一串淺淺的腳印……
姜陽站在原地,看著風雪中奔跑的小姑娘,摸不著頭腦。
跑什么呀?
真是莫名其妙。
……
窗外,是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屋內,爐火正旺,暖烘烘的。
褚靈兒醒來有段時間了,用了小半碗米粥,精神好多了,正靠在床頭,聽著坐在床邊的月奴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月奴正說著一段趣事,發現床上的褚靈兒忽然怔住了。
月奴伸手撓撓后腦勺,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
“褚姑娘,你怎么了?”
褚靈兒偏著腦袋,抬起手指著窗外,嘴巴張了張,卻是說不出話來。
順著褚靈兒所指,月奴回頭看去,這一看,她下意識地一拍自己的大腿:“哎呀,忘記跟姑娘你說了……”
只見,剛從后山回來,滿頭,兩肩都是落雪的姜陽站在屋檐下的窗戶邊,伸手正在拍身上的落雪,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
“靈兒,,醒了。”
“……”
躺在床上的褚靈兒身子猛的一震,瞳孔急劇變化,嘴巴張了張,想要說話,但不知因為激動還是怎么的,硬是說不出一個字來,眸子來帶著難以置信,睫毛顫了顫,愣愣地盯著窗外的姜陽。
姜陽拍拍雪,站在窗戶,稍微偏頭:
“靈兒?”
“師,師父。”
褚靈兒張了幾次嘴,終于從嗓子眼發出聲音。
聲音發顫,眸中滾動淚花,剎那便流了下來。
這一個多月來,心里藏著的委屈,思念,不甘……語氣哽咽,千百種情緒藏在這句“師父”中。
最終化為兩道清淚,從眼中流出。
姜陽趕忙走進來,來到床邊,褚靈兒一下子就撲進姜陽的懷里,嗚嗚大哭著。月奴見情況不妙,趕忙退出屋子,留出空間給這師徒兩個。
“嗚嗚……”
褚靈兒憋了這么長時間,在這一刻完全釋放出來。
天知道她有多么的委屈,這一月來,她無數次想隨師父去了,可是……
可是。
“嗚嗚嗚——”聲音越來越大,她以為她再也見不到師父了。
姜陽站在床邊,看著抱著自己的褚靈兒,本想出言勸兩句來著,可最后忍住了。
只是伸出手,放在褚靈兒的后背,輕輕地安撫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許是哭累了,褚靈兒慢慢停下來,但還是忍不住小聲啜泣著。
姜陽順勢坐在床上,伸出手捧著褚靈兒那張梨花帶雨的小臉蛋,兩根手指輕輕擦擦眼淚,輕笑了下:“傻丫頭,真是難為你了……”
“師,師父?!瘪异`兒身子跟隨啜泣的節奏,一顫一顫,委屈極了。
“師父在這呢,來摸摸……活生生的。”姜陽抓住褚靈兒的手,放在自己臉上。
褚靈兒摸摸姜陽的臉頰,又左右看了看,有點不放心。
師父明明收了那么重的傷,怎么可能安然無恙?
“師父真是沒事,不信你看?”姜陽站起來,在褚靈兒面前轉了一圈。
褚靈兒破涕而笑,揉了揉眼睛,又把姜陽拽回來,抱著姜陽的腰,死死的用手臂抱住,說什么也不肯分開。
“師父,我還以為,以為再也……”
“說什么呢,師父長命百歲,天下無敵,小小虎大王師父一只手按死它……靈兒也會長命百歲……”
褚靈兒笑笑,多日陰霾一掃而空。
“師父聽說,你這一個月都沒好好吃飯?”
褚靈兒閉著小嘴,搖搖頭:“吃了?!?
“吃了能瘦成這樣?”姜陽明顯不信,抱著懷里的褚靈兒命令道:“師父命令你,從明天開始,一頓要吃兩大碗,不,三大碗,不能剩……”
“啊,三大碗?也太多了吧。”
“怎么?師父的話也不聽了。”
褚靈兒趕緊搖搖頭:“不是不是,我吃我吃……”
“這還差不多,快把身體養起來,要不然為師會傷心的?!?
“哦?!?
“……”
“來,躺下吧,休息一會兒?!苯枔鸟异`兒剛醒來又大哭一場,身子遭不住,想讓她躺一會兒。但褚靈兒說什么也不肯放開抱住姜陽的手,她害怕,自己這一放開,師父就跑掉了。
姜陽搖頭輕笑,伸手刮了刮褚靈兒的鼻梁:“你呀,咱們這樣被人看見,會被說三道四的?!?
褚靈兒搖搖頭:“不會的,師父不要走……”
姜陽撓撓眉頭,只好安安生生地當一個人形抱枕。
這一抱,就抱到了天黑。
月奴都來送晚餐了。
“快快快,松開,師父喂你喝粥。”
褚靈兒不肯松開,“不,抱著也能喝?!?
月奴在旁,看的那叫一個哭笑不得,姜陽也沒辦法,只好從月奴手中接過粥:“你去吧,今晚我來照顧靈兒。”
月奴福福身子:“是?!?
看月奴要走,姜陽說了一嘴:“對了,跟你家小姐說一聲,今晚我就不過去了。”
月奴下意識地點頭,退出屋子。
但是出來后,月奴越想越不對勁……今晚姜掌門就不過去了?幾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