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夜涼，再一吹，高熱也還退下來。

陷入夢魘中的人兒說話也是模糊不清的，墨靳塵花了些功夫才聽清她說了些什么話。

他心中頓時大拗，拍了拍她的背，聲音溫和：“沒事、沒事，我在這里。”

白月綰整個卻陷入夢魘沒能清醒，她攥緊墨靳塵的衣襟，只覺得眼前一片黑暗，無數光景從腦中劃過，卻又像過了半個世紀一樣漫長。

她看見她曾經在醫院的那些日子，冷漠的醫生每次過來都會帶著長長的針管，不顧她蒼白驚慌的臉色，狠狠扎進她的血管里。

她掙扎、她大哭、她求饒，她害怕那些針管，害怕那個連一扇窗戶都不開的地方。

“放過我、求求你們放了我……”

可那些醫生不會放過她，他們要從白家拿錢，他們恨不得折磨死她。

精神病院的人最恐懼的是電擊室，走進去，被鎖在凳子上，一次又一次地電擊，美其名曰“治療”。

她也害怕，可沒能如醫院所愿，她沒死，她命硬，在一次又一次的痛苦折磨活過來，直到被墨靳塵接走。

“求求你，放過我……”

她呢喃，痛苦地皺緊眉，眼珠子不安地跳動，瘋狂地往光明之處逃去。

墨靳塵有一句話沒有說錯，沒有人比她有更強烈的生存欲望。

熱源靠近自己，墨靳塵輕輕拍她背，將她攬入懷中安撫，看她漸漸安靜下來，心下也微微放心。

心念一動，墨靳塵深深地看了眼白月綰，輕聲道：“綰綰，告訴我，四年前究竟發生了什么？”

到底發生了什么，讓她變成了如今這幅模樣，害怕、怯懦、一次又一次想逃離，陷入夢魘無法自拔，她在夢中又經歷著什么？

再說，四年前她和墨梓庚……

墨靳塵眸色微深，低沉的嗓音帶著誘惑的語氣，循循善誘：“綰綰，告訴我。”

他的綰綰沒能說話，瘋狂撲向光明之地，看見一個女人。

溫婉、柔情，輕聲喊：“綰綰，我等你好久了。”

眼淚奪眶而出，白月綰瘋狂跑過去：“媽媽！”

可誘惑的語氣傳來，美夢驟然崩碎，她看見母親被白家人帶走，時光陡轉，白明雅滿手是血，陰冷地掐住她下巴。

“記住，是你殺的人。”

“不……”白月綰呼吸驟然艱難起來，眼淚如斷線的珠子一樣掉下來，掙扎，“不是我、不是我……”

“綰綰、綰綰。”著急的呼喚聲。

墨靳塵擔心地拍拍她的臉，不明白剛剛平靜下來的人怎么突然又激動了，不會是因為他問的那些話吧？

他心中一凜，頓時不敢多說，連忙安撫懷中的小女人，一次又一次道：“別怕，我在這里，我在這里。”

一次又一次的安撫終于奏效，懷里的人再次平靜下來。

墨靳塵也終于放下心，折騰半日，眼底一片青黑，如玉墨眸也浮現出些疲憊，他看著白月綰哭成小花貓的臉，用指腹抹去她的眼淚，忍不住想。

四年前究竟發生了什么？只是提了一句話，就讓她激動成這樣？

想著，卻沒注意那雙無辜清亮如小鹿一樣的眼緩緩睜開，睫羽上帶著晶瑩剔透的淚，察覺自己身上涼，面上一紅，猛地推開他。

“你怎么能趁人之危！”

墨靳塵一怔，一個沒意義真讓她把自己給推到地上摔了屁股。

也不怪白月綰誤會，剛剛因為陷入夢魘，白月綰不僅撥自己的衣服，還蹂躪墨靳塵的衣服，況且白月綰躺在他懷中，單看姿勢，二人確實比較曖昧。

墨靳塵吃了這個的虧，也十分冤枉，他眼中帶些薄怒：“你又發什么瘋？”

白月綰冷冷道：“我發瘋？你看看現在的樣子，到底是誰半夜發瘋！”

墨靳塵氣笑了，任勞任怨照顧人大半夜，起來又受到這種對待，他頓時也道：“看你嘴這么能說，想來腦子沒燒壞現在是清醒了，誰管你。”

他懶得再跟人說話，本來想氣而起身離開，心中實在又怕白月綰出意外著急的還是自己。

他頓時又恨自己，干脆背過身去，渾身散發著低氣壓。

二人晚上剛緩和的關系這半夜又僵了。

后面兩個人都沒說話，也沒睡過去，等天稍微亮一點，二人才起身出山。

白月綰腳踝腫了，墨靳塵本來想扶她，但見她臭著張臉，也狠心走在前頭，只是走得極慢，瞥著她的身影走著的。

下山的路比上山就容易多了，墨靳塵方向感好一點，之前因為有過一些產業合作，大概了解這邊的位置情況，看了看周圍，就往前走去。

而白月綰有墨靳塵在，也根本不用思考走的路對不對，雖然有矛盾在，但她下意識相信，墨靳塵一定能成功帶她出去。

走了一陣，墨靳塵實在忍不了，回頭扶住她：“我扶你。”

白月綰掙扎了兩下，對上他平靜的墨眸，抿唇接受了。

扶著她走二人的腳程就快了許多，一直走到下山，墨靳塵才確定她們已經走到了鄰省。

墨靳塵找了家小飯館，跟白月綰道：“吃什么自己點。”

隨即不管白月綰了，去問人借了充電器給手機充上電，就開機給林七打電話。

老板熱情地迎過來，笑瞇瞇道：“吃點什么？”

這熱情勁兒讓人覺得心中溫暖，白月綰瞥了在打電話的墨靳塵一眼，撇撇嘴也沒說話，點菜時卻輕聲道：“一碗面不要香菜。”

墨靳塵是不吃香菜的，她還記得。

墨靳塵也聽到了，回頭看了眼她，繼續給對面講話。

“我們現在在鄰省，你們趕緊過來接我們。”

對面連連應是，當即去辦了。

白月綰手里沒有手機，面條還沒上來，她有些百無聊賴地到處瞥著。

一件有重量的衣物忽然輕輕落到她肩頭，她詫異抬眸，一眼看見墨靳塵微冷的臉。

“找店家花錢借的，你先披著。”

白月綰神色頓時有些別扭的柔和，抿唇輕聲道：“謝謝。”

謝謝你接我出來，救我、照顧我。

就算心中再別扭，她也不可否認對墨靳塵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