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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讀

前述三個問題困擾著我們所有人。《大敘事：構建韌性、公平和可持續的社會》回答了前兩個問題，并為回答第三個問題奠定了基礎。我們無法預測未來，但能夠想象甚至設計未來，因為任何結果都并非注定。作為具有認知能力的人類，我們擁有構建理想世界的力量。或許最關鍵的是，我們還能夠為未來做好準備，在降低風險的同時收獲意外之喜。

新冠肺炎疫情就是這樣一種風險。多年來，許多國際組織和專業人士一直警告可能會發生一場全球大流行。盡管如此，新冠肺炎疫情的暴發還是讓全世界猝不及防。如今已是2022年，疫情暴發已兩年有余，但這場大流行仍未結束。我們希望新冠肺炎疫情危機盡快過去，但是這能做到嗎？世界衛生組織前任總干事曾表示，“疫情總有開始，也終將結束”。然而，從社會學和心理學層面來看，大流行并不會很快消失，而是會持續多年。一位研究科學和醫學歷史的專家表示：“我們生活在新冠肺炎疫情時代，我們不只是面對一場疫情危機，這次疫情還會帶來許多重大而持久的變化。將來某一天，我們回望過去的時候，無法輕描淡寫地表示‘那是一段艱難的時期，但一切都過去了’。實際上，疫情帶來的許多影響需要幾十年的時間才能逐步消除。”

確實如此！歷史經驗表明，我們很難預測一場大流行何時開始、何時結束，很難了解它如何能夠結束，也很難評估它產生了哪些廣泛的影響。縱觀人類歷史，雖然大流行的死亡率或感染率會逐漸降低，但其產生的影響將持續存在。隨著社會經濟的逐步調整，人們會努力回歸正常生活，但大流行會繼續影響人們的生活。它會引發各種恐慌心理，包括對疾病的恐慌，對隔離的恐慌，對“他人”的恐慌甚至對“未來”的恐慌，而這些恐慌帶來的心理沖擊需要更長的時間才能平息。毫無疑問，當前這場疫情危機已經放大了人類社會方方面面的重大變化。有些變化早在疫情暴發之前就已出現，隨著疫情的到來而加速發展（一些專家甚至稱疫情給這些變化加上了“渦輪增壓器”）。這些變化包括不斷加速的自動化創新、不斷加劇的社會不平等、不斷強化的科技監管、不斷升級的中美競爭，也包括局部倒退的全球化進程、經濟范式變遷和日益分裂的地緣政治格局。還有一些即將到來的變化，它們絕不只是原有趨勢的加速發展，而是在新冠肺炎疫情暴發之前完全無法想象的。比如，對社會重大事項的重新考量（“大辭職潮”已經充分說明了這一點）、更激進的社會福利和稅收政策、新型國家干預措施、日益受到歡迎的幸福政策和人們重新恢復對自然的敬畏等，這些都屬于剛剛出現卻愈發重要的系統性變化。

數千年來，大流行從來都不是偶發性危機，而是歷史規律的產物。那么，歷史經驗如何幫助我們了解未來？從本質來看，大流行是沖擊性事件，會造成社會鴻溝，給人們帶來精神創傷，并加劇在人類歷史上反復出現的基本相同的重大問題，如戰爭和沖突、不平等和貧困、社會凝聚力下降和社會沖突、政治動蕩、供需關系遭到破壞以及債務困境等。但是，正是因為天然具有顛覆性，大流行往往能夠推動持久而重大的變革。新冠肺炎疫情也不例外，它近乎全景式地呈現了兩大特點：首先，當今世界面臨許多嚴重的斷層問題，包括社會鴻溝、公平缺失、合作受限、全球治理失敗和地緣政治動蕩；其次，人類社會具有非凡的能力，能夠在面臨極端困境時動員力量、創新提出應對之策。在新冠肺炎疫情暴發初期，誰能預料到這么多國家的政府和中央銀行會采取不同尋常的、寬松的財政和貨幣政策來拯救本國經濟呢？2020年春天的時候，又有誰能想到不到一年的時間就有好幾種疫苗投入使用呢？一個嶄新的世界（并非只是一種“新常態”）正在形成，而其面貌則主要取決于我們以什么樣的敘事方式來引導和塑造未來之路。

縱觀整個人類歷史，這一直是大流行的一個關鍵特點。正因為大流行威脅到人類的生存，因此也迫使我們思考宏大的問題，不僅思考自身的生死存亡，也關心他人的安危禍福。大流行是一面巨大的鏡子，能夠照出我們共同的“樣子”，促使我們反思個人和社會存在的意義。有鑒于此，大流行和其他許多重大危機一樣，讓我們反思具有普遍約束力的社會契約和行為方式，這反過來會激發創新，為制度、政策和社會改革鋪平道路。重大沖擊（比如當前疫情帶來的沖擊）能夠催生重大變革，而發揮聰明才智逆勢而上一直是人類的本能。既然如此，這次又有何不同呢？如果說有，那就是當今世界的兩大特征讓變革更加迅疾且更加復雜，所帶來的影響更加深遠，超出我們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