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罷,張寧低垂下頭,悲傷的看了許久地面。
方才重新昂起臉,十分堅定的說道:“寧姨,廣宗城被圍的日子里,尸體我已經見過太多了,你不用擔心我會害怕!”
向寧艷表達完自己的態度,張寧又轉過身對跟在后面,默默收聽著的眾黃巾潰卒,下達了命令:
“咱們一起過去看,記下同袍的樣子,記下這份仇恨,日后以血還血!”
京觀,古代戰爭中,勝者為了炫耀武功,收集敵人尸首,封土而成的高冢。
這是蘇啟穿越前,曾在網上偶爾看過的,對于京觀的解釋。
很平淡的一行字,當時他也沒留意,就隨便掃了幾眼。
但當蘇啟與眾黃巾士卒,走到那些小塔的旁邊時,他整個人都被震撼到了。
雖然剛才蘇啟也看到了這些尸體,可如今不只是觸目驚心的視覺。
尸體散發的腐臭味,動不動踩到的碎肉,積木般拼湊起來的殘肢斷臂,都狠狠沖擊著他的五感。
“這樣褻瀆尸體,皇甫老賊不怕遭報應嗎?”
如同地獄般的景象,看的寧艷悲從心來,憤恨的大呼道。
而除了張寧、蘇啟和寧艷三人,剩下的十六名黃巾潰卒,亦露出了憤憤不平的表情,但眼神深處卻也隱現著恐懼。
蘇啟注意到這一點后,便明白周軍的那位主帥,大肆筑造京觀的目的,或許就是為了震懾黃巾軍,讓他們不敢再升起造反的念頭。
不得不說,光看這十六名黃巾軍的狀態,筑造京觀的手段還真能起到效果。
“不愧是能鎮壓黃巾起義的名將!”
即使分屬的陣營不同,蘇啟還是在心中贊道。
但實打實的講,他并不完全認同這種作法,酷烈的殺戮固然能嚇住人一時。
可只要周朝依舊橫征暴斂,不相應推出懷柔的政策,照樣會有小民前仆后繼的造反。
屆時,這些高高壘起的京觀,反而會激得百姓愈發仇視周朝。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蘇啟他們終究還沒有脫離危險。
默哀了十幾分鐘,張寧又念了段往生咒,祭奠死去的亡魂。
然后,寧艷便認明方向,帶著眾人往一座黃巾軍之前占據的小縣城行去。
在密林中躲藏的六天里,寧艷就極力推薦要去小縣城。
說那是人公將軍張靚,也就是張寧的三姨,提前安排好的后手。
早在穎川黃巾覆滅時,張靚就為防備廣宗城被攻破,黃巾軍的有生力量消亡殆盡。
特意派出上萬精銳部隊,一位跟寧艷實力差不多的大方渠帥,駐守在了離廣宗城有三百里遠,具備布置嚴密城防條件的小縣城。
雖然蘇啟覺得這事不太靠譜,張寧也贊同了他的觀點。
但由于寧艷一再堅持,蘇啟因為情報不充足,短時間內也想不到什么合適的去處。
最后還是答應了寧艷,等大家逃出密林,就去小縣城看看情況。
眾人在荒野中走著走著,當路過一座京觀時,最前面的寧艷突然停了下來。
“小子,過來!你不一直在跟我打聽黃巾力士嗎?”
寧艷朝蘇啟招了招手,指著一具尸體說道:“這就是黃巾力士。”
聞得此言,走過來的蘇啟,當即順著寧艷的手指看過去,立馬就辨認出了自己要找的目標。
在許多殘留著或驚恐或憤怒表情的尸體中,那具五官毫無波動的黃巾力士尸體,堪稱是鶴立雞群。
很明顯,神智如同幼兒的黃巾力士,根本不懂得死亡為何物。
所以在面對死亡時,自然也就毫無感覺。
“瓶子里裝著的便是符水,聽說黃巾力士喝下去后,有機會讓體內的煞氣變得更多,所以每個黃巾力士身上都會帶一瓶符水。”
寧艷伸手在黃巾力士的尸體上摸索幾下,找出個木瓶攤于掌心舉到了蘇啟的眼前。
“不過嘛,據俺了解,這事兒不太靠譜。”
“成百上千個喝下符水的人,才能有一個命大的幸存下來,活著成為黃巾力士。”
“要是再喝一瓶,當場就得碎成渣了,有再多煞氣不也是白搭嘛!”
“反正俺是沒見到過,喝下第二瓶符水后,還能好生活著的黃巾力士。”
從寧艷手心拿過符水,放到了自己的懷里,蘇啟擺出一副隨意的樣子說道:“渠帥,俺之前就是好奇隨便問問。”
“要是您再看到符水,能不能都給我呀?沒事的時候我想研究研究。”
沒好氣的瞪了一眼蘇啟,寧艷擺手說道:“研究個屁,咋的不想活啦!”
“符水都是快死的人,想著賭一把,才敢喝下去!”
“你小子就別打什么歪主意了,老老實實練好《太平經》,比研究符水要有用的多!”
寧艷不清楚內情,不知道加載模板的蘇啟,已相當于是一個黃巾力士。
搜集符水是想當作底牌,好滿足釋放【符燃殘命】技能的條件,在絕境時能有拼死一搏的資本。
但寧艷雖然語氣惡劣,可蘇啟能聽得出來,寧艷實際上也是好心勸誡。
他要生硬的回絕掉,就有點不知好歹了。
就這樣,兩人僵持了十多秒,急性子的寧艷沒忍住,率先開口,無奈說道:
“算了,俺也不管你,想要符水就去自己找。”
“但一定記住嘍,搞研究無所謂,千萬別想著喝下去!”
“符水進了肚子,再想自殺都難,打算增漲自己的實力,就腳踏實地好好修煉!”
拍了拍蘇啟的肩膀,寧艷鄭重發出警告。
接著,眾人便重新上路,繼續朝著小縣城的方向行去。
途中,蘇啟看到黃巾力士的尸體,便會過去搜尋一番符水。
到清晨的時候,加上寧艷給的那瓶,蘇啟懷里已經放了五瓶符水。
他曾拔開瓶塞,將符水在手心倒了些,以觀察這件超凡之物。
但肉眼看上去,倒出來的符水,跟平常的清水也沒什么區別。
親身嘗試一下的話,蘇啟又怕如寧艷所說,自己直接被煞氣沖爆。
平白浪費一次復活的機會,還要再度在密林蹲六天。
就放棄掉實驗的想法,只將符水小心放在了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