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季盞如果想要進入內層基地，只需要展現出自己的能力就好，但是季盞不太愿意主動和人提前三年前的事情，也不想用自己B區進化者的身份去爭取什么更好的待遇。

死守軍事學院的那一個月，她眼睜睜地看著無數同伴被怪物吃掉，曾經被他們稱之為“家”的學院，堆滿了殘肢斷臂，學院里的湖泊仿佛都變成了血海。

那是比地獄還可怕的景象。

他們拼命的跑，拼命的逃，大家都用盡全力地想要活下來，可最后到達安全基地的只剩下她一個人。

季盞是軍事學院培養出來的最優秀的兵器，她擅長戰斗，但是在思維和感情方面總是別人遲鈍很多。

她沒能成長在被愛圍繞的環境，唯有在那場殘酷的戰斗中，以失去同伴的代價填補了她所缺少的東西。

她最先學會的是珍惜。

在她失去所有珍惜的人以后。

季盞將頭頂通風管道的鐵門拆下，爬進黑暗的通道，她能感覺到前面還有怪物的存在，與其那樣耗費時間，不如走點捷徑。

有防護眼鏡的夜視功能在，季盞能看清通風管道里的所有路。

如果有人類活動的話，空氣會更干凈通暢一些，季盞的感知很敏銳，很快就選了正確的方向。

“季盞，你……聽……嗎……”

程越在通訊設備中的聲音變得斷斷續續，季盞再往前爬了一點，信號就完全消失了。

并非是超出了信號范圍，而是對方也裝了屏蔽器。

另一邊程越還在不停地調試通訊器，想要和季盞保持聯系，但是除了惱人的雜音，依然聽不清人的聲音。

“我會抓到人的。”季盞關閉了防護眼鏡上的通訊系統。

她繼續匍匐前行，終于看到了前方下面的出口傳來淡綠色的微光，而且她還嗅到很濃的實驗藥劑的味道。

季盞貼在鐵門上，靜心聽著下面的動靜，確定沒有活的生物后，拆下鐵門從通風管道里下來。

雙腳落地，余光所看見的事物讓季盞的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咕嚕……”

水泡在液體中上升，然后爆裂。

足有三人高的巨大圓柱形容器中盛滿液體，而泡在液體中竟然是一個怪物的樣本。

這樣的容器還不止一個。

季盞往前走，作戰皮靴踩在地上發出的噠噠聲回蕩在這件安靜的實驗室中，冰冷的地板上映著她拉長的影子。

怪物，怪物，怪物……

容器里裝的都是怪物，但是這些怪物的姿態卻各有不同。

不，與其說它們的姿態各有不同，倒不如說它們越來越接近人的樣子。

完全化的怪物，保持著人類身軀形狀的怪物，分化出手腳的怪物，有了人類皮膚的怪物，有了人臉的怪物……

直到走到最后一個容器面前，季盞停下腳步，瞪大了眼睛，瞳孔因為不可置信而極度緊縮。

最后一個容器里裝著的是一個渾身赤裸的人類男性。

他泡在液體里，長到腰上的頭發在水中散開，他容貌俊美，眼睛半睜著，給人一種可怕的壓迫感，他高高在上，像俯視螻蟻的神明。

但是季盞記得男人的這張臉，她喃喃出男人的名字：

“景颯……”

景颯和她一樣是特殊軍事學院里的進化者，是高她兩屆的首席學員。

在景颯從軍事學院畢業之后，他就被直接任命為分隊長，半年后因為任務時組員出現大量傷亡，需要再挑選新隊員，景颯就挑中了還沒畢業的季盞。

“我？但是我還沒畢業。”

景颯第一次找上季盞的時候，她還在學院的靶場練習狙擊，她趴在地上架著槍，眼前戴著模擬器，用特殊的連接線連接著她的狙擊槍。模擬器可以按照使用者的需要制造出虛擬場景，連接的槍同樣會被代入虛擬場景中，扣動扳機所發射出的子彈也將直接打到虛擬場景中，而不會出現在現實。

現在季盞正在模擬在兩千米的高空直升機上狙擊快速移動的目標，藍色龐大的數據在模擬器上飛速流動，在季盞扣下扳機之后，數據流動停止。

一發即中。

季盞摘下眼前的模擬器，看向坐在旁邊休息座椅上的少年。

“我看過你的成績，你早已達到畢業標準了，而且你的出生也比別人要更特殊，學院里沒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不如在外面實戰試試。”景颯一邊說著，一邊走到季盞身旁席地坐下，將早就準備好的冰鎮橙汁放到季盞手邊。

季盞看了看冰鎮橙汁，又看向景颯，竟然連她的喜好都調查清楚了。

“雖然之前在學院里也看過你幾次，不過還是第一次這么近的打量你。”景颯身體后仰，一只手撐著地面，笑得溫柔，“你還真是夠特別的。”

季盞皺了皺眉，她一點都不喜歡別人這么形容她，“是嗎？在我看來，你也一樣。”

景颯聽此笑得更開心了些，他換了個姿勢，弓著身體，手肘支在膝蓋上，掌心托著臉看向季盞，眉眼的笑意透著一種危險和深沉。

景颯在學院的風評一直都很好，溫和待人，能力出眾，但是在他畢業開始執行任務后，他的風評就有些變了。

他的作戰方式遠遠沒有他表面性格那樣溫和，他的任務完成率是百分之百，但是隊友存活率卻是最低的，而且他所掃蕩過的戰場都無比慘烈，簡直就像是個血流成河的屠宰場。

“既然我們都這么特別，那一定能成為最合適的同伴。”

景颯說著話，忽地又抬手伸向季盞的眼睛，季盞看著景颯的眼睛沒有動。

景颯瞳孔的顏色看著要比常人深一些，會讓人聯想到宇宙中的黑洞，看不見底，能吞噬一些，這與他矜貴柔和的五官大不相稱，可組成起來又給人一種怪異危險的美感。

景颯的手越來越近，一股危險的壓迫感襲來。

“或許吧，但是要在我畢業以后。”季盞語氣平靜地回道，身體也沒有因為景颯的動作而躲避。

直到微涼的指尖碰到了她右眼眼角下的淚痣，季盞才有些不適地瞇了瞇右眼。

“我喜歡你的眼睛。”景颯毫不掩飾地說道，“如果以后你死在戰場上了，就由我來幫你收尸，然后我要把你的眼睛摘下來當做收藏品。”

季盞想了想，她以后的人生確實都會在戰場上度過，死亡也是遲早的事情，要是能有人給她收尸，那確實比被野狗烏鴉分尸要好不少。

所以季盞對景颯回應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