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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十月大約是紐約最好的季節。最后一絲暑熱褪去,刺骨的寒冬還沒有到來。

九月老是下雨,但現在雨季已過。污染比往常輕了,由于氣溫適度,空氣似乎比實際上還要干凈些。

我來到第五十幾街與第三大道路口,在一處電話亭前駐足。角落里,一位老婦正撒面包屑喂鴿子,一邊喂,一邊“咕咕”呼喚。我確信城市條例中有這么一條:禁止喂鴿子。警局在向菜鳥解釋法律時,總愛引用這項條例,告訴他們除了務必執行的條例之外,這樣的條例不妨直接忘掉。

我走進電話亭。不出所料,內急之人不止一次把這里當成公廁。好在電話還能用。多數公用電話眼下都能用,而五六年前,多數戶外電話亭都不中用。看來,這世界并非一切都在變壞,有些方面實際上有所好轉。

我給波西亞·卡爾打電話。她的留言機總是在第二聲鈴響時啟動,所以鈴聲第三次響起時,我以為撥錯了號碼,開始想當然地覺得每次給她打電話她肯定不在家。

可是,她接了電話。“喂?”

“是卡爾小姐嗎?”

“我就是。”聲音不像留言機上那么低沉,英國上流社會的倫敦腔不那么顯著了。

“我叫斯卡德,”我說,“我想去看看你。我就在附近,而且——”

“非常抱歉,”她打斷了我,“我已經不再見客。謝謝。”

“我想——”

“你打給別人吧。”她掛斷了電話。

我又找出一枚一角硬幣,打算投幣再打,但轉念一想,又把硬幣放回口袋。我朝鬧市方向走兩個街區,又往東走一個街區,來到第二大道和五十四街路口,看見一家有付費電話的便餐館,從餐館可以看見她家大樓的入口。我投幣撥打她的號碼。

她一接通電話,我就說:“我叫斯卡德,想和你談談杰瑞·布羅德菲爾德的事。”

電話那端一陣躊躇:“你是哪位?”

“我告訴過你。我叫馬修·斯卡德。”

“你剛才打過電話。”

“對。你掛斷了。”

“我以為——”

“我懂得你的心思。我想跟你面談。”

“非常抱歉。你也清楚,我不接受采訪。”

“我不是記者。”

“那你想干什么?”

“等見面就知道了。卡爾小姐,我想你最好見見我。”

“沒這個必要。”

“這由不得你。我就在附近,五分鐘就能到你的住處。”

“別,求你了。”電話那端又是一番躊躇,“我跟你說,我剛從床上爬起來。給我一個鐘頭。能給我一個鐘頭嗎?”

“要是必須的話。”

“說好了,一個鐘頭后你過來。你有地址吧?”

我告訴她我有,掛斷電話,端來咖啡和面包卷,坐到餐臺前,面對窗戶,留意著她住的大樓。咖啡漸涼,可以入口時,我初次目睹到她的尊容。她僅僅花七分鐘時間就走上街頭,由此看來,通話時她就已經穿戴好了。

認出她不是難事,單憑描述就能鎖定——她頭發暗紅如鬃,似烈火在燃燒,身材高挑,整個人如一頭威風凜凜的母獅,女王范兒十足,氣度不凡。

我起身向門口走,準備隨時知道她要去哪里,隨時尾隨。但她徑直朝餐館走來。她一進門,我立即轉身,回去喝咖啡。

她徑直走向電話亭。

對此我不覺得詫異。被竊聽的電話太多,每個作奸犯科之徒,每個政治活躍分子,都認為所有電話都被監控了,都很小心。重要通話和敏感通話是萬萬用不得自家電話的。而這是離她家最近的公用電話。這是我選擇這部電話的原因,也是她此刻使用這部電話的原因。

我向電話亭移近些,只是為了讓自己確信這樣做沒有任何好處。我看不見她撥的號碼,也完全聽不清她說什么。一旦證實了這一點,我便付了茶點錢,離開餐館。

我穿過馬路,向她的公寓樓走去。

此舉實在是冒險。倘若她打完電話,跳上出租車,我就會與她失之交臂。我花了大量時間才找到她,可不想跟丟她。我想知道她此刻跟誰通話。如果她不知所終,我想知道她的下落,想知道她為什么要去那里。

但我判斷她不會搭出租車,她連錢包都沒有帶。如果她打算去什么地方,她可能先回家拿手袋,并往行李箱中塞些衣物帶上。她和我已經商定,給她留一小時的余地。

所以我準備去她住的公寓。我發現門房是個小伙子,少白頭,有著一雙實誠的藍眼睛,顴骨上患有毛細血管斷裂形成的皮疹。小伙子看起來似乎對自己的制服特別自豪。

“我找卡爾。”我說。

“她一分鐘前剛走。您剛好錯過了,不超過一分鐘。”

“我知道。”我拿出錢包,“啪”地打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錢包里什么都沒有,甚至連初級聯邦調查局特工徽章都沒有,但這無關緊要,重要的是招式要唬人,首先動作要對,同時樣子看起來要像警察。他只見皮革快速閃動一下,有了印象,自然如我所料地折服了,如果要求細看,就屬于自討沒趣了。

“她住哪間公寓?”

“我會惹麻煩的,希望您別這樣。”

“只要你照章辦事,就不會惹麻煩。她住哪間公寓?”

“四樓G號。”

“把總鑰匙給我,哈?”

“職責所在,恕難從命。”

“啊哈。想去市局談談嗎?”

他當然不想去。他恨不得讓我去死,但這話又不便說出口,只得乖乖交出鑰匙。

“她幾分鐘后就回來。不許告訴她我在樓上。”

“我不喜歡這樣。”

“你用不著喜歡。”

“她人很和善,向來對我很好。”

“過圣誕節時出手大方,是吧?”

“她特別和藹可親。”他說。

“我相信你們的關系很好。休想給她通風報信,我會知道的,知道了就會不高興。聽明白了嗎?”

“我什么都不會說。”

“鑰匙會還給你的。別擔心。”

“這是最起碼的。”他說。

我乘電梯到四樓。G字號公寓臨街,我坐在窗前,盯著便餐館入口。從這個角度看不出電話亭里是否有人,她可能已經離開,也可能躲到拐彎處坐上了出租車,但我判斷她不會溜走。我坐在椅子上等待,大約十分鐘后,她從便餐館出來,站在角落里,身材修長,亭亭玉立,引人注目。

她久久立在原地,顯然不知如何是好。我看出她內心猶豫不決。她差不多可以朝任何方向走。但過了一會兒,她決然地轉過身,向我這兒走來。我一口氣不知憋了多久,此刻終于放松了。我安坐下來,靜靜等她。

我聽到鑰匙插進鎖里的聲音,便從窗口走出來,將身體貼靠在墻上。她開門進屋,隨手關門,上了門閂。她閂門的一套動作十分高效,可惜我早已候在門里。

她脫下淺藍色風衣,掛在前壁櫥里。風衣下面穿的是一條及膝的格子裙和一件剪裁得體、領口有紐扣的黃襯衫。她雙腿頎長,體格強健。

她又轉過身。趁著她的目光還沒有落到我站立的地方,我說:“你好,波西亞。”

她抬手捂住嘴,遮住差點發出的尖叫聲,整個人僵在原地,全靠腳尖維持身體的平衡。過了片刻,她才憑借意志力將捂著嘴的手放下來,腳跟重新踩回地面。她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全靠這一口氣撐著。一開始,她的氣色非常好,膚色白皙,但此刻她的臉脫了色,仿佛漂白了一般。她將手捂到心口上。這姿態顯得太戲劇化,太沒有誠意。她自己仿佛也意識到了,又放下手,深深呼吸了幾次,吸氣、呼氣,吸氣、呼氣。

“你的名字是——”

“斯卡德。”

“你剛才打過電話。”

“是的。”

“你答應過給我一小時的時間。”

“我的手表最近走得快。”

“著實太快了點。”她又深深吸一口氣,慢慢吐出來,閉上眼睛。我從靠墻的位置走出來,站在房間中央,離她只有幾步遠。她看上去不像那種容易暈倒的人。如果是的話,她可能早就暈倒了。可是她的臉色仍然十分蒼白。萬一她要跌倒,我也好沖過去,搶在倒地前把她接住。但她的臉色漸漸恢復,眼睛也睜開了。

“我需要喝點什么,”她宣布,“你想喝點什么嗎?”

“不了,謝謝。”

“那我就自斟自飲啦。”她去了廚房。我不遠不近地跟著,不讓她離開視線。她從冰箱里取出一瓶還剩下五分之一的蘇格蘭威士忌和半瓶蘇打水,分別往杯子里倒了大約三盎司。“我不加冰,”她說,“我不喜歡冰塊碰撞牙齒的感覺,但習慣喝冰鎮飲料。你知道,這里的房間比較暖和,室溫的飲料根本不能喝。你確定不跟我喝一杯嗎?”

“現在不行。”

“那我只好先干為敬啦。”她長長地喝了一口,一飲而盡。我看見她喉嚨的肌肉蠕動了一下。多么修長、秀麗的脖子啊!她天生的英國皮膚完美至極,用語言簡直無法形容。我身高大約六英尺,她至少和我一樣高,甚至比我還要高一點。我想象著她和杰瑞·布羅德菲爾德在一起的情景。杰瑞·布羅德菲爾德大約比她高四英寸,論氣場或許能夠和她相配。他倆要是結成一對,肯定特別亮眼。

她又吸一口氣,打了個寒戰,把空杯子放進水槽里。我問她是否還好。

“哦,感覺好極了。”她說。她的眼睛是淡藍色的,接近灰色,嘴唇豐滿,但沒有血色。她從我身邊走過,我邁步讓到一邊。她走進客廳,從我身邊經過時,臀部剛好似有似無地擦過我。只輕輕撩撥一下足矣,絕不至于過分露骨,露骨有失她的身份。

她坐在石藍色沙發上,從放在透明的有機玻璃茶幾上的柚木盒子里取出一支小巧的雪茄,點燃一根火柴,指指盒子,讓我自便。我告訴她我不吸煙。

“雪茄不適于深吸,所以我才改吸雪茄的,”她說,“可我照樣改不了深吸的習慣。當然,雪茄比香煙有勁。你是怎么進來的?”

我舉起鑰匙。

“蒂米給你的?”

“他不想給,可我沒有給他太多選擇。他說你一向對他很好。”

“我沒少打點小費給這個該死的小傻瓜。知道嗎,你嚇我一跳。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也不知道你為什么來這兒。其實,我都不知道你是誰。我好像已經忘了你的名字。”我再次報上姓名。“馬修,”她說,“我不知道你為什么來這里,馬修。”

“你去便餐館給誰打電話?”

“你在那里?我沒注意到你。”

“你給誰打電話?”

她借抽雪茄拖延時間,眼神變得若有所思。“我不會告訴你的。”她終于說。

“為什么要指控杰瑞·布羅德菲爾德?”

“因為敲詐勒索啊。”

“卡爾小姐,為什么?”

“你之前直接叫我波西亞來著。如果不為別的,難不成是為了制造沖擊效果?警察簡直是剝皮機,都是狠角色,見面就直呼其名,就為了表示對你的蔑視,就為了給自己某種心理上的優勢,不是嗎?”她揚起雪茄指著我,“你,你不是警察吧?”

“不是。”

“可是你身上有些警察的影子。”

“以前做過警察。”

“啊。”她滿意地點點頭,“你當警察時認識杰瑞嗎?”

“那時還不認識。”

“但現在認識了。”

“沒錯。”

“你是他的朋友嗎?不,不可能。杰瑞沒有朋友,對嗎?”

“沒有嗎?”

“幾乎沒有。要是你了解他,你自然明白。”

“我不太了解他。”

“我估摸沒人能跟他做朋友。”她又吸一口雪茄,小心地將煙灰彈進一個刻有紋飾的玻璃煙灰缸里,“杰瑞·布羅德菲爾德有熟人,有好些熟人,但恐怕滿世界里連一個朋友都沒有。”

“你肯定不是他的朋友。”

“我從沒說過我是。”

“為什么要指控他敲詐勒索?”

“因為指控是真的啊。”她勉強擠出一絲微笑,“他堅持要我給他錢,每周一百美元,否則就找我的麻煩。你知道,妓女都是可憐人,容易受到傷害。考慮到很多男人肯花巨資跟一個尤物上床,每周一百美元也不算多。”說到尤物時,她用手比畫著,指指自己的身體。“所以我給了他錢,”她說,“他要多少就給多少,還要隨時滿足他的欲望。”

“有多久?”

“通常一次大約一小時。問這個干嗎?”

“我是問你付錢給他持續多久了?”

“哦,我也不確定,應該一年左右吧。”

“你來這個國家多久了?”

“三年多一點。”

“你不想回去,是嗎?”我站起來,走向沙發。“他們可能就是這么下鉤的,”我說,“要么按他們的套路玩,要么就把你當作不受歡迎的老外,驅逐出境。他們就是這樣脅迫你的吧?”

“這話說的。不受歡迎的老外。”

“他們是不是這樣——”

“大多數人都覺得我是高度受歡迎的老外,恨不得要吃了我呢。”她用冷淡的目光向我挑戰,“我想你對這個沒有異議吧?”

她在挑逗我,弄得我心煩意亂,差點他媽的把持不住。我不太喜歡她,怎么就著了她的道兒?我記起伊萊恩·馬德爾說過的話,大意是說波西亞·卡爾的客戶名單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受虐狂。我從來沒有真正理解受虐狂,但在她面前的幾分鐘就足以讓我意識到,受虐狂會發現這個特別的女人是他性幻想的完美組成部分。而且,在某種不同的方式上,她也恰好適合我自己的幻想。

有那么一陣子,我倆不停地兜圈子。她堅持說布羅德菲爾德的確在勒索她的錢財,我則試圖使她繞過這個,說出是誰誘使她對布羅德菲爾德下手的。我們都毫無進展。換言之,我一無所獲,她也沒有出路。

所以我說:“聽著,這事說到底一點都不重要。不管他是不是從你那里搞錢,也不管是誰讓你對他提出指控。”

“我的天使,那你為什么到這兒來,為了尋愛嗎?”

“重要的是,怎樣才能讓你撤銷指控。”

“急什么?”她笑了,“杰瑞還沒有被逮捕呢,對嗎?”

“你不會一條道跑到黑,把這事弄到法庭上去的,”我接著說,“你需要證據才能拿到起訴書,要是有證據,起訴書早該出來了。你這么做只是為了抹黑他而已,這對他來說是一個尷尬的污點,他想把污點抹掉。你出個價,怎樣才能撤銷指控?”

“杰瑞一定知道該怎么做。”

“哦?”

“他要做的就是停止做他一直在做的事。”

“你是說他和普雷亞尼安做的事?”

“我是這個意思嗎?”她已經抽完雪茄,又從柚木盒子里拿出一支,但沒有點燃,只是拿在手里把玩。“也許我沒有什么意思。凡事都要講究證據。這是我比較喜歡的美國精神。咱們看看記錄。杰瑞當了這些年警察,一直干得很漂亮,在森林山弄了一座迷人的別墅,娶了個有女人味的老婆,生了三個可愛的兒女。你見過他老婆嗎?”

“沒見過。”

“我也沒見過,但我見過他們的照片。美國男人可真了不得,剛剛還給你看老婆孩子的照片,看完就想和你上床。你結婚了嗎?”

“離了。”

“你沒離婚時是不是也愛胡搞?”

“偶爾。”

“但你沒有到處展示照片,對嗎?”我搖搖頭。“不知怎的,我認為你不會。”她把雪茄放回煙盒,直起腰,打個哈欠。“不管怎么說,他自己不干不凈,卻跑到那個特別檢察官那里去告狀,長篇大論地說起警察腐敗來,還開始接受報紙采訪,向警察局請假。突然間,他陷入困境,被指控勒索一個可憐的妓女,一周一百美元。這讓你感到疑惑,是不是?”

“他必須要這么做嗎?只要放棄普雷亞尼安,你就放棄指控?”

“我沒有直截了當地這么說,是不是?不管怎么說,用不著你到處打聽,他肯定知道。我的意思是,事情明擺著,你說呢?”

我們又兜了些圈子,依舊毫無結果。我不知道自己希望完成什么,也不知道當初為什么要拿布羅德菲爾德五百美元。有人已經把波西亞·卡爾嚇壞了,盡管我機關算盡,偷偷溜進她的住處,但我竭盡所能,再怎么嚇她都無濟于事。與此同時,我倆不得要領地聊著,自然,雙方都意識到這樣毫無意義。

“太荒唐了,”她一度說,“我要再喝一杯。想和我喝一杯嗎?”

我特想喝一杯。“我就算了。”我說。

她在去廚房的路上輕輕蹭了我一下,送來一股濃郁的香水味。我不知道是什么香水,但是斷定下次再聞到一定能識別出來。她手里拿著一杯酒水回來,又坐在沙發上。“太荒唐了,”她又說,“你為什么不來挨著我坐,我們談些別的。什么都不談也好。”

“波西亞,你會有麻煩的。”

她臉上露出驚恐之色。“可千萬別這么說。”

“你這是把自己往旋渦里推。你是個堅強的姑娘,但可能沒有你想象的那樣堅強。”

“你是在威脅我嗎?不,這不是威脅,對嗎?”

我搖搖頭。“用不著擔心我會把你怎么樣。不過,少了我,就有你焦慮的了。”

她垂下眼睛。“我厭倦了堅強,厭倦極了,”她說,“你知道,我擅于裝出堅強的樣子。”

“我相信你很擅長。”

“但是很累人。”

“也許我可以幫到你。”

“沒有人能幫到我。”

“哦?”

她略一端詳我,又垂下眼睛。她站起來,走到窗前。我本可以從她身后跟上去。從姿態判斷,她也正有此意。但我留在原地沒動。

她說:“動心了,對嗎?”

“有點。”

“但目前不行。時機完全不對。”她遙望窗外,“眼下我們倆誰都不能給對方帶來好處。”

我什么也沒說。

“你還是走吧。”

“好吧。”

“外面真美。陽光,清新的空氣。”她轉過身,凝視著我。“你喜歡一年中的這個時候嗎?”

“當然。非常喜歡。”

“我最喜歡這個季節。十月、十一月是一年中最美的時光。但也是最哀傷的,你說呢?”

“哀傷,為什么?”

“哦,特別哀傷,”她說,“冬天就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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