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舍的建設很順利。
隨著雞舍慢慢建起來,村里人也漸漸肯定,陳川已經徹底放棄了供銷社的工作。
村里的七姑八嬸每天沒事就喜歡討論討論:“陳川可惜了,好好的供銷社工作不干,跑回來養雞。”
“誰說不是呢?以后有他后悔的。”
“我還聽說,那些荒山他租了二十年,一年二百塊錢,那就是四千多啊!這么多錢,做點什么不好?”
“我兒子結婚才花了五百不到。”
“你們那都是多的了,彩禮拿得厚,我娘家外甥結婚才花了三百左右,不過你兒媳的嫁妝也挺好,家具、被子挺多了。”
“哈哈……,還行!”
女人聊天就這樣,東拉西扯,背后嚼舌根。
陳川也知道村里人在說自己,但他沒時間去搭理,養殖干起來太麻煩了,遠比之前計劃的事情要多。
雖然都是小事,總得去處理。
新人創業是做不出一個完美規劃的,因為經驗不足,大體方向能考慮到,但一些小細節很難考慮周全,一會是這個小物件沒準備,一會是那個東西準備少了。
幾天磕磕絆絆下來,雖然天天有小問題出現,好在沒有出大問題。
雞舍十幾米外用竹子搭了個小房子,陳川準備以后就在這守著搞養殖。
從山下拉電上來要很多電線,陳川怕手里錢不夠用,決定暫時用油燈照明,反正現在經常斷電,除了電燈基本沒什么家電,用油燈也沒什么大不了。
一大早,陳川就換上衣服,找了幾個工人,拉著板車去了縣城畜牧站,順路在供銷社買了兩條煙。
到了畜牧站,先去了廖站長辦公室把煙送了:“廖站長。”
廖站長笑呵呵說道:“來了,坐!”
陳川把煙送了上去:“這次多虧廖站長了。”
廖站長也不客氣:“應該的嘛,雞苗和飼料都已經到了,這是領雞苗和飼料的批條,你拿著這個就可以去領。”
說著,廖站長拿起煙,遞給陳川一根:“先抽根煙,煙酒這東西,不沾的人還真不知道這里面的快活。”
陳川接過煙,現在他已經懂了些跟廖站長這種人打交道的規矩,立刻聽出話里的暗示:“是,沒事就想抽一根,閑了就想喝兩口。”
“今晚廖站長有沒有空?我做東,叫上幾個領導,咱們一起喝兩杯。”
廖站長“哈哈”一笑:“我就喜歡你這種有沖勁的年輕人,你做東,我聽你安排。”
陳川也笑著說道:“國營飯店不方便太晚,我們去副食店旁邊那家私人開的飯店,喝久一點也沒關系,等會我去跟老板打招呼,讓他多備幾個好菜。”
“行,都聽你安排。”廖站長又拿出一張單據:“這個東西你收著,以后你買飼料拿這個去。”
陳川花這么多錢,就為了這個購買的飼料渠道。
現在大部分工廠都是國營的,倒是零零散散出現了一些小型的個人作坊,因為有人數限制,大部分小作坊員工都不能超過七人,有些人生意好,會偷偷多招幾人,但也不敢超太多。
這樣的小作坊幾乎都沒什么技術、設備,能造的東西都是非常簡單的。
更重要的是,小作坊根本拿不到原材料。
現在你若想去買一噸棉花、一噸鋼鐵、一噸面粉之類的,個人幾乎買不到。
個人拿生產原材料基本就三個辦法。
一是找關系,拿到類似陳川這種批條,陳川能拿到批條是恰好有扶持,沒有扶持的行業,這種批條根本拿不到。
二是找國營廠想辦法,把他們不要的邊角料拿過來用。
國營廠的原材料也是有限的,都是計劃好的,給你安排多少生產任務就給你多少原材料,多出的一點也是計劃之內損耗或是國營廠自己想辦法摳出來的。
1979年國家一批國營廠自主安排生產的權利,大概意思就是:國營廠完成國家安排的生產任務后,自己想辦法弄材料,自己想辦法生產,自己想辦法銷售,利潤國家拿走部分,剩下的廠里自己留著發展。
第一批放開的只有幾個煉鋼企業,他們要煉鋼的話,就得有礦石、煤炭,就連工人手套都要多用一些,這里面牽扯到很多行業。
可其他行業又沒有放開,所以拿到權限的國營廠生產起來也不可能無限制生產,只能想盡辦法去找原材料。
很多國營企業傲氣得很,他們壓根不愿意跟私人合作,甚至連集體企業他們都看不起。
魯冠球就曾說,1981年他找國營企業講好話,希望他們能賣點材料給自己,卻被當面說:你們集體企業就是私生子,國營企業才是親兒子。
最終材料也沒拿到,只能自己想辦法解決。
集體企業尚且如此,個體戶就更別說,個體戶就算買到一批原材料也容易被查,因為大量買入這些東西,你又沒關系,運氣不好就會被當成“囤積居奇”“批發”,直接把你給查了。
第三個辦法就是自己去外面收,如果是要棉花、面粉之類的農產品還好,農民手里多多少少有一些,如果要油墨、石蠟之類的工業材料,基本就別想用這辦法了。
言歸正傳。
陳川拿到雞苗、飼料和批條后,帶人裝上板車車,順路去了趟副食店旁邊的私人飯店:“老板,現在還有什么菜?要好菜。”
老板是一對中年夫婦,都認識陳川,笑著說道:“豬血圓子、泥鰍、豬肝還有點豬肉。”
陳川掏出十塊錢遞給老板:“給我準備一只雞,一條魚,牛肉和羊肉有的話也都準備一些,下午六點我要請人吃飯,按照十個人的量準備。”
“豬肉和豬肝還有多少?”
老板接過錢:“豬肝還有三兩左右,豬肉還有半斤,都是今天新鮮的。”
陳川說道:“都給我留著,豬血圓子、泥鰍也都給我炒一碗。”
“對了,再去副食店,給我買幾瓶白酒,要五糧液,先準備五瓶。”
“再準備一條金豐煙,還是兩條吧!再買點水果。”
“錢不夠晚上吃晚飯再補。”
老板一時記不住:“你等下,我記一下。”
陳川把所有要準備的東西再三叮囑,廖站長這人陳川其實不怎么喜歡,但這人脈不能丟,以后指不定有什么事要他幫忙。
將雞苗和飼料送回去后,給幫忙運輸的工人結了錢。
轉身又忙著喂水、喂飼料,還發現十幾只要死不活的小雞仔,估計是因為現在運輸條件不好給折騰的快死了,只好單獨挑出來喂養。
忙完后,已經是下午五點出頭,又急急忙忙洗了個澡換上衣服,直奔縣城吃飯應酬。
陳川趕到縣城,發現廖站長叫了七八個人,這些人要么是跟廖站長一樣,多少管點事,要么是國營廠的管理層。
陳川明白,這些人不是多看得起自己,那是廖站長叫他們來,可以白吃白喝,多少有點把他當冤大頭的意思。
這一頓飯至少又是小幾十塊錢,對于普通家庭來說,已經是筆不小的錢。
但算起來也不是完全沒好處,至少能跟這些人混個臉熟,其中有幾個每次看到陳川都會主動打招呼,算是熟人了。
時日一長,吃飯次數一多,他們未必會給陳川面子免費幫忙辦事,至少現在已經能找到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