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等了一個時辰，傳說中的馮老大終于回到船上。

他一手拎著只燒雞，一手抱著壇土酒。

“見著小魚兒了嗎？”程老問道。

“見著了。小孩子貪玩，在她大姨家不走了。”馮老大隨口應了一聲。

幾個船工開起大船，往前駛去。

馮老大就在船尾生起爐火，開始燒飯。

這一路順風順水，到傍晚時分，竟跑了幾十里遠。

這時，飯菜也做好了，馮老大招呼著三個客人一起用飯。

徐錚也沒客氣。畢竟船票里面就包含了一路食宿費用。

馮老大嗞的一聲，嘬了一口燒酒。一張老臉就似風干的臘肉，溝壑縱橫。

程老也抿了一小口，贊道：“還是這老燒得勁。”

“說起來，咱爺們也是好久沒一起喝過酒了。”

程老嘆了一聲，又給馮老大倒滿。

馮老大一干而盡，也嘆道：“自打你入了鹽幫，我入了漕幫，就再也沒在一起喝過酒。”

“這次回去，我就準備讓位，以后就可以經常找老哥喝酒了。”

說到讓位，程老臉上閃過一絲喜色。

馮老大搖了搖頭，“你是鹽幫一幫之主，管著上萬人，哪有這么容易說退就退？”

程老也干了杯中酒，嘴里崩出四個字：“事在人為。”

他瞟了一眼徐錚，“徐鏢頭不喝一杯？”

“任務在身，恕不飲酒。”

程老頭說了托鏢之事，馮老大眼中閃過一絲亮光。

這當然瞞不過徐錚的雙眼。

一直低頭不語的李文秀突然問道：“你知道晉遠鏢局嗎？”

徐錚仔細想想，確實沒有聽說過。

程青山此時已有三分醉意，“姑娘若要托鏢，何必舍近求遠？這位徐鏢頭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冷面鏢客......”

這老東西。徐錚給他夾了一塊肥雞，看能不能塞住他的嘴。

李文秀搖了搖頭，“我不是托鏢，我只是好久好久沒到中原，以前記得的一些人和事，都快忘記光了。”

“關外回來的？”

“我很小的時候，就隨父母去了回疆。十多年沒回來過了。”

程青山長嘆一聲，“你去江南，可是要尋親？”

李文秀神色一黯，良久才輕聲道：“我不記得家在哪里。也不知道家里還有沒有人。”

“別急，等到了蘇州，我叫我家閨女幫你一起找。”

酒足飯飽，客人們早早歇下，馮老大在船頭掛起一個大燈籠，繼續趁夜趕路。

到了半夜時分，徐錚突然心中一陣悸動。

船上有動靜。

他推開隔門，輕輕將程青山、李文秀叫醒。

“有人上了船。”徐錚低聲提醒，“我出去看看，你們在這里小心防備。”

這時，艙外傳來一陣密集的腳步聲。

他輕輕走到艙邊，剛好一個黑影鉆了進來。

月色下，只見這人一身黑衣，蒙著黑巾，手中捏著一把尖刀。

見到徐錚就一刀扎來。當然，他的對手也是這么想的。

刀光一閃，這人捂著喉嚨倒下。

“好刀法。”程青山在后面只聽到鏘的一聲，甚至連徐錚出刀都未看到，忍不住贊了一句，“抓個活口審審。”

剛好第二個蒙面人闖進來，徐錚用刀背打暈，扔到程青山面前。

他自已則一步跨出，走出艙外。只見十幾個黑衣人正在悄悄逼近。

領頭一聲大喝，“點子發現了。亮燈。”

兩邊岸上瞬間燃起幾十根火把，照亮了船頭。

徐錚這才發現，這艘船不知什么時候已經駛到一個淺水區域。

若是白天經過，就需要纖夫在岸上拉船，方能順利通過。

這時，兩岸站滿了黑衣人，不過手中的繩子換成了刀箭。

岸上一人大喝道：“趕快動手，全殺了。”

船上的這群人迅速向徐錚圍攏。

一道寒光閃過，這群人紛紛定住。

岸上的人催道：“在磨蹭什么，還不動手？”

咚咚咚......

這群人似乎接到命令，捂著喉嚨齊刷刷地倒下。

程青山呆住了。李文秀呆住了。躲在船尾的馮老大也呆住了。

就連兩邊觀戰的殺手們，也徹底傻了。

畢竟他們雖是江湖中人，但對苗人鳳這個層面的武力值，還是了解太少。

岸上那人打著哆嗦，道：“你......是人......是鬼.......”

旁邊一個壯漢喊道：“管他奶奶的是人是鬼，放箭，射死他們。”

此時船只距離河岸有幾十丈寬，暗器太遠，弓箭卻正好。徐錚連忙藏到貨物后面。

殺手們連放幾陣箭雨，直到船上沒了動靜，才派人上船查看。

這兩人剛爬上船，就如被定住一般，一動也不動。

就在這時，一塊木板突然自兩人身后射出。緊跟著一道黑影向著岸邊躍來。

眼看人到半空就要墜下，黑影足尖一點木板，就借著這股力量，身體再度升起，最后跳到岸上。

對岸殺手，見徐錚砍瓜切菜般，將同伴一個一個干翻，心知要完。

當即紛紛點燃火箭，往船上射去。

一輪齊射，船只瞬間被點著。

等徐錚清完場，船上已經燃起熊熊大火。

“往右邊跳船。”

徐錚站在對岸大聲吼道。

這聲怒吼給船上之人提了醒，三道黑影相繼跳下。正是程青山、李文秀，還有馮老大。

對岸殺手眼睜睜看到幾人獲救。想射箭，卻已超出射程。想追擊，又見到徐錚手中鋼刀猶在滴血。

不等首領下令，紛紛往暗處逃去。

突然，船上傳來一聲痛苦的嘶吼。那匹白馬全身燃著火焰，從船上一躍而下。

船下就是淺水，白馬跳進水中，身上火勢迅速就滅了，可馬身晃了晃，還是一頭栽進水中。

李文秀抱住白馬，口中發出悲泣，身體也抽搐個不停。

徐錚看到馬肚上插著幾支羽箭。或許不是見主人跳下船，這馬兒會一直忍著痛苦不動。

旁邊馮老大腹部也中了一箭，此時倒在程青山懷中。

“對不起，程老大。求求你，救救小魚兒.......”

他聲音越來越低，漸漸沒了氣息。

程青山一臉悲色，伸出一只枯黃的大手往老兄弟臉上一抹。

再抬起頭時，臉上只剩下憤怒。

“黑虎幫，我程青山與你誓不兩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