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太子妃同江沅說得差不多。

江沅眼里滿是喜悅，她說“娘娘，我記得他的。竟是瑕不掩瑜，我記著那日他豪情滿懷，意氣風發，騎馬征戰歸來的英豪身姿；也是那日起，我便時時念著。所幸，我要嫁給他了。可現在，回來的是他馳騁關外，所向披靡，血染征袍的英勇無畏的尸身”

“娘娘，我難過的，不是他回不來，也不是他不娶我。而是只差一步，就差一步，就差一點，我就可以嫁給那個我心心念念的少年郎，我要然后才能不難過呢……”

太子妃無法勸慰她，只能拍拍她的肩膀，讓她放聲痛哭，哭出來興許就好多了。

“我明白，你對謝將軍一直情意難掩。放下吧，你得活著，永遠記著他。”

江沅聽此終于痛痛快快哭出來，她不會尋死的。

她想過，可她舍不得，她害怕自己下去以后找不到他。

所以，她要活著永遠記得他，記著那個意氣風發的謝小將軍。

只可惜，他戰死時也不過二十五歲罷了。

待江沅平靜下來，只見一人尋她而來。

江臨來了，許久未見，他一如既往。

他在太子妃入宮后，便主動跟太子提了遠游。

此后，多年都未出現在長安城。

這次回來，是因為他在臨安聽說了謝恪戰死的消息。

特意回來看看，又聽江母說了江沅的事，來看看她。

江沅先發現他，輕輕的喚了句“阿兄。”

她震驚，他怎么會出現，明明已經許多年不曾有聯系了。

江臨到二人面前，拱手一禮“臣拜見太子妃娘娘。”

他始終不敢抬頭，生怕眼里的情意忍不住流露出來。

“起來吧，江郎君不必多禮！”

太子妃微微一笑，平淡又平和開口讓他不必多禮。

他看著太子妃的笑，差一點，差一點就忍不住了。

索性，他先扯開話“嘉卉，阿母讓我過來看看你。”

江沅剛剛還在看見他的喜悅里，這會聽見他說的話。

立馬拉臉，苦笑著抬頭問“阿兄，也要來逼我嗎？”

“不是……我自是知曉你的痛，也更做不得那逼迫你的事來。我真的只是看看你罷了。”

“多謝阿兄。”

她其實心里也不相信，她就知道，阿兄會明白她的。

太子妃覺得兄妹二人在此，她也不適合多打擾。

便主動起來準備要走，卻被江臨喊道“娘娘，要走了嗎？”

太子妃尷尬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開口“本宮出來許久，阿琛還等著我回去呢。現下，你們兄妹二人交談，本宮也放心。”

江臨一開始還以為她是想避著他，因為那件事，她應該是想回避他的吧。

忽然，他又想到“阿琛”，開始，他確實疑惑。后面想起來，苦笑。

太子妃和太子已有一子了，反倒是他忘記了。

“是，娘娘慢走。”

太子妃笑著示意江沅，江沅起身行禮目送太子妃離開。

忽然，江臨顫聲一問“一別經年，許久不見，太子妃娘娘可還安好？”

他們離得有些遠了，太子妃聽此先是一愣，后又回頭笑道“一如既往，江郎君可安？”

他終究還是忍不住了，問出了他難以掩飾的想法。

“我都好。對了，尚未恭喜娘娘喜得皇子，日后去東宮拜訪太子殿下時，必備厚禮。”

“那本宮便先謝過江郎君了。”

她頭也不回走了。

他看她，她也不過生產一月余，身子似乎還很虛弱，與前幾次見不大相同。

也終究沒忍心，將謝太傅病倒的事情告知她。

他看著她離開的方向，不知想什么。

只到江沅開口喚他“阿兄。”

他才默默回過神來，笑著答“何事，你如今打算如何？”

“我無事，難過是有的，但也不至于尋死，你讓阿母放心。”

江臨笑笑，“那日后你便真的不在嫁人了？阿母說此后余生你要青燈古佛……”

“阿兄，我不是騙阿母。真的，我沒辦法忘記謝將軍，索性也不在嫁人了。反正江家有大兄，二兄足夠了。”

她不提面前的三兄，是因為她清楚，她的三兄這一生估計也不會婚配了。

不然，怎么會，眼巴巴的跑去游山玩水。

“我雖是得了阿母的話來勸你，但我不忍看你受折磨，就依你吧。阿母那，我替你回。”

“多謝阿兄。”

她得了保證，也了卻一樁心事。臉上有逐漸有了喜色。

許是早些年，江臨不在江府的緣故，江家眾人只覺虧欠他。

只要他有所求，無論為何，江家人都有求必應。

所以，江沅的事，只要他開口，一定不會有錯。

可江沅又想到什么，臉色又沉重起來。

“阿兄，你呢？明知你心里那人早已不可能，還放不下嗎？”

“放下……談何容易。我游走的這些年，我以為我早已放下，卻不過是麻痹自己。我根本忘不掉也放不下。”

只要她出現，就站在那里不動，他也會一直念著她。

過去種種，就盤旋在他腦海里，揮之不去。

“阿兄，可那人已是……執著于此也不會有結果，你……”

未想過心悅她人嗎？

“我同你是一樣的。你忘不了他，我也如此。這許是你我的悲哀罷。”

江沅反應過來，是啊！她怎么可以勸阿兄忘了那人，她怎么能……

她同江臨是一樣的，他們都心悅一人，只不過她比他幸運一點。

她差一點就可以嫁給心悅之人，而江臨，打從一開始，便遲了，錯了。

他想，或許是錯了。

他不該忍不住，在那年踏青時，回宮前偷偷告知他的心意。

他明明知道她回應不了，還是想告訴她。卻殊不知，這個決定讓他后悔了一輩子。

其實，靈隱寺那日一別。回來后，在江母提起婚配之事時，他不在反對。

腦海里浮現的是她，只不過一面之緣，不知如何找尋。

后來，上元節，他終于看見她了。

只是，物是人非，她是下旨親定的太子妃。

他不能，可他忍不住。

他是太子的人，只要去東宮。她便會在，他怎么才能忍住呢？

所以，他在太子大婚后，主動請辭。太子雖嘆惜挽留，但見他態度堅決，只說了其他幾句話。

他一開始，不知道去哪？

后來他想到了臨安，那個她的家。

果然，他真真正正在臨安住下來，那感覺比第一次去靈隱寺時看見的更好。

后來，他在臨安遇到了她的父親。學識淵博，在書院授課。

想必，她的學識都是跟父親學的，再后來，他甚至到過謝府，真真切切看見她生活的地方。

他更是忘不掉也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