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人心里頭想點兒好的事情,好的事情往往很難發生或不會發生。但是要是下意識的想點不好的,這些不好的事情大部分都會下一刻就找上門來。真的有心想事成這一說的,只不過適用的范圍在負面的域值里比較容易實現。
蔡華的擔心成真了,寥寥出事了。
季涼風聽到廣播尋找失物的是三(5)的學生的時候,他正被青青世界的經理拉著在辦公室面聊。青青世界的經理看了一天,發現他們本部的安保服務跟安懷集團的安保服務一比,簡直是弱爆了。所以正拉著季涼風談合作,希望安懷集團能派人來給他們的安保人員訓練訓練,或者他派人去安懷集團進修也行。
兩人正聊到如何升級青青世界的潛藏危險的時候,廣播響了:“下面播報一則失物啟示:第二實驗學校三年級5班的王以禾,在15:45至16:20在熱帶雨林園區丟失了一條紅繩,繩上系著一枚銅錢,如果有人撿到,請交到服務中心,謝謝!”
“下面播報一則失物啟示:第二實驗學校三年級5班的王以禾……”
季涼風一聽,面色一沉,腦海里閃過不久之前跟他發微信說熱帶雨林路滑,差點摔跤的寥寥。她班上的學生東西丟了,按照她愛惜學生的性子,不可能只是廣播這么簡單。他立刻聯系三年級的安保,詢問寥寥的行蹤,得知她20分鐘前竟獨自一人進入林區后,臉色冷若冰霜。
其實蔡華收拾好王以禾的背包后就來到了服務中心,但是中心沒人,她等了15分鐘人才出現。
窗外的天已經慢慢黑了,季涼風立刻給寥寥發微信,寥寥沒回;轉而打電話,電話顯示不在服務區。季涼風坐不住了,他心焦地問經理:“李經理,上次我在協議中提到,熱帶雨林的小潭必須加防護欄,不知道你們加了沒有?”
“?。课覀兟撓档氖┕り犨@周末才有空過來,還……還沒加……”李經理越說越沒底氣。
季涼風一邊往外走,一邊對李經理說:“監控呢?馬上調出20分鐘前熱帶雨林園區的監控,尋找一個穿著黃色衛衣的女老師,然后告訴我最終的位置!先看看那個小潭的位置!”
季涼風早上看到寥寥穿了件黑色T恤的時候,特地讓她回去換一件亮色的上衣,最好是黃色的。寥寥當時還問為什么,他回答說因為在園林中,盡量避免與綠色的顏色相融或相近,穿得亮眼些,好找人。要是知道自己一語成戳,說什么他都不會讓她換衣服,可是現在又好慶幸她換了衣服。
李經理跟在季涼風身后,送他下樓:“好的好的,季先生,我馬上讓下面的人去辦,不!我親自去!”看到季涼風如此著緊,李經理立刻改口。
季涼風行走如風,看了眼手表——17:15,還有15分鐘集合返校。他按響了于海的對講機:“于海!”
“老大,在?!?
“三件事,一,把我的備用包拿過來熱帶雨林園區,要快!二,調派一個人去三(5)班幫忙組織返校;三、把隨行的女校醫留下來,去李經理辦公室等著?!?
“收到!”
說完,季涼風推開行政大樓的大門,身后的李經理跑上來問:“要不要開觀光車過去?熱帶雨林離這有點遠。”
“不用了,路上太多學生了,不宜開快車。但是李經理,麻煩你讓觀光車等在林區出口,等我找到人直接坐車過來。”說完,季涼風加快腳步跑向熱帶雨林。
李經理也沒閑著,轉身就走向監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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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身臨其境,熱帶雨林園區雖然說做不到一比一還原,但是90%的相似度還是有的。園區里有個天然小潭,說是小潭,但是水挺深。既然是天然的,潭內自然沒有被過多打理過。
上次季涼風來實地勘察的時候,就發現熱帶雨林的青苔生長茂盛,尤其是附著在石塊上的青苔,路人一不留神就會滑跤。還有那個天然石潭,是沒有護欄的,這些都是潛在的危險,他跟蔡校長提過砍掉熱帶雨林的游覽,但是蔡校長覺得沒必要,多加留意就行,畢竟熱帶雨林的景觀挺難得的,不帶學生去看看實在可惜,這可是很好的教學機會啊!
現在學生是沒事,只盼著回來找東西的許寥寥也沒事。
季涼風背著備用包進入林區,腳步不由地慢了下來。此時的林區內,因為噴水裝置,霧氣繚繞,空氣濕潤,加上天已見黑,可見度不高,他循著小路進去,一邊喊著寥寥的名字,一邊舉著手電筒四處查看,黃色的燈光穿透力和可見度都不錯,季涼風細細地察看,不放過一處地方。
幾分鐘后,季涼風收到了李經理的微信,寥寥確實在小石潭,看視頻,她好像掉水里了。
季涼風心里就像被人擰著、揪著般作痛,他咬了咬后槽牙,往左邊小道走去,直奔小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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寥寥沿著下午走過的路線,舉著手機,一寸一寸地找著,終于在小潭斜上方的小路旁中找到了王以禾的手繩,但是因為她踩到了一塊有苔蘚的鵝卵石,重心不穩,翻滾了好幾下,直直摔進了小潭里,滾落的時候,她緊緊護住了頭,但是胳膊和腿腳就沒那么幸運了,尖石劃破了她的運動服,也劃破了她的皮肉。
她忍著刺骨的疼痛,費勁吧啦地游到岸邊,爬上岸來,抹干凈臉上的水就想求助,但是怎么也找不到手機,寥寥認命地接受“手機掉進小潭里了”的事實,真是雪上加霜。不過幸好她死死拽住了手繩,不然就白費功夫了!
此刻她身上的一次性雨衣爛得稀碎,她干脆手一揚,撕下了剩余的幾片雨衣。寥寥忍著痛轉動著胳膊查看,兩只手臂的衣服除了磨損了些,并沒有破,但是兩只手臂還是被撞疼了,過會估計得起淤青。左腳還好,右腳膝蓋的褲子破了,“嘶——??!”寥寥掀開右腳的褲腿,嘿!好家伙,整個膝蓋被破皮了,其中一道口子,由深變淺劃至小腿三分之一處,要不是有褲子擋著,她這膝蓋估計就碎了。
寥寥最是怕痛,此刻她眼泛淚花,抬頭看了看四周,天已經見黑了,但是依稀還能見著路,她得趕緊走出去,不然夜色深了就看不到路了,況且誰知道這林區里有沒有蟲蛇??!
寥寥小心翼翼地放下褲腿,踉踉蹌蹌地站起身來,“啊……”膝蓋處的疼鉆心極了,她沒走兩步就停下來——她的右膝蓋實在太疼了!
“不疼不疼……不能哭不能哭……很快就能走出去了……”寥寥不斷給自己催眠、打氣。
“啊——”寥寥盡量不讓右腿使勁兒,但是稍微一動就疼得厲害。
“寥寥——許寥寥——!”季涼風焦急的喊聲傳來。
季涼風的聲音對于此刻的寥寥來說簡直是天籟:“季涼風!我在這!”
說完,眼眶濕熱的她就要跑過去,但是她剛一動腳就疼得她直冒冷汗,和著濕透的衣服,冷得她打了個寒顫。
“別動!等我!”季涼風顧不得會滑跤,他三步并作兩步跑到寥寥跟前,一把抱住她,“對不起,對不起,我來晚了,哪受傷了?”說完,季涼風就想松開懷里緊緊摟住的寥寥去查看她的傷勢。
但是寥寥死不撒手,“嗬”的一聲就哭了出來:“你怎么才來呀!”
季涼風一下慌了神,他摟著寥寥,輕輕地拍著她的后背,哄她:“對不起對不起,我來晚了……不哭不哭,乖啊……”
寥寥一邊哭一邊想,此時此刻,他說出的話可真是動聽,勝過世間萬千的甜言蜜語。
寥寥知道此刻不是發泄情緒的時候,她趕緊收住哭聲,跟季涼風說:“我們出去吧……??!”
“傷了?傷哪了?”季涼風急急地用手電筒掃向她的全身。
“胳膊還好,膝蓋摔疼了,還破皮了……我還冷……”寥寥可憐兮兮地一一道來。
季涼風看后,把手電筒給寥寥拿著,然后他從身后的備用包里拿出一瓶消毒酒精,二話不說就蹲下身子向著她的膝蓋一噴,噴完還吹了吹,可是寥寥還是疼得直掉淚。
“疼就喊出來,別憋著,先消毒一遍,減輕感染的風險。”季涼風噴完消毒酒精,站起身摟著寥寥哄道。
“沒事,我能忍住。”寥寥疼得臉色煞白,冷汗不斷。
季涼風扯著衣袖擦掉寥寥臉上的冷汗。
“我們先出去,”季涼風從包里取出一件風衣裹在她濕漉漉的身上,“現在換衣服不合適,等會到了外面,我們再換衣服再上藥,先披著這個?!?
說著季涼風拉好備用包的拉鏈就往自己脖子上一掛,接著他蹲在身子:“快上來。”
寥寥趴上季涼風寬厚的背,眼淚一顆一顆往下掉,嘴里還碎碎念:“季涼風,我剛剛怕死了,我手機還掉潭里了……我還滾了三四五六七八圈才掉進水里,水里還有尖銳的石塊,幸好我的運動鞋是厚底的,不然我腳就廢了……”
季涼風揪心不已:“下次還敢一個人行動嗎?”
“你別生氣,我就是太著急了?!绷攘戎兰緵鲲L生氣了,他的聲音有些沉沉的。
季涼風心里確實憋著氣,來的路上,他一直怪自己怎么就沒在校長面前強硬些砍掉熱帶雨林這個園區,也怪自己怎么就沒找個人護著她,讓她只身犯險。最后只能化成一聲嘆息:“好,我不生氣,但是你答應我,得保護好自己?!?
“好?!闭f著寥寥使勁伸長脖子,湊到季涼風耳垂與下頜的相交處親了親,帶著一絲討好和安撫。
季涼風站定,偏著頭,瞧著她,說:“再親一次。”
寥寥按著季涼風的肩膀,伸著脖子,往他緊抿的唇角印上一吻,輕輕的,柔柔的,如林中縈繞著的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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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分鐘后,兩人來到了李經理的辦公室。李經理、于海和女校醫都在。
李經理看到季涼風背著的許老師濕漉漉的,趕緊迎著兩人打開了休息室的門,但是卻不踏進去:“季先生、許老師,桌子上的衣服是我剛剛找女員工借的,先把濕衣服換下來吧?”
“好,謝謝?!奔緵鲲L背著寥寥進了休息室,把她放在椅子上。
李經理退出休息室,暗暗吐氣:看樣子合作沒黃。
“把濕衣服全脫了,換上這個。”季涼風拿起桌子上的衣服遞給寥寥。
“全脫了?!”那不就相當于裸奔了?寥寥暗自腹誹。
季涼風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從備用包里拿出了一件麻灰色的拉鏈運動外套:“外面套上我的外套?”
“好吧?!?
季涼風退出休息室,關上門讓寥寥換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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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上門,季涼風來到三人面前。
“陳校醫您好,麻煩您等會進去檢查一下許老師的傷?!奔緵鲲L先跟女校醫打招呼。
陳校醫點頭:“好。”說完就提著藥箱等在休息室的門口。
接著對于海說:“于海,你聯系一下三(5)班的隨隊人員,讓他跟王橫溢老師說一聲,就說手繩找到了,但是下周一才能給孩子,另外,讓他組織一下學生接送事宜,一定要把孩子交還到家長手中,并簽好字。”
“好的,我這就去辦?!闭f完,于海就出門辦事去了。
季涼風轉頭跟李經理道謝:“李經理,今天謝謝你了!”
“哪里哪里,也是我們沒做好,您下午說的安全隱患這些我也深想了,確實要加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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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分鐘后,寥寥換好衣服,陳校醫進了休息室,入目的許老師讓她一愣。
許老師此刻把散亂的丸子頭解開了,濕漉漉的卷發隨意地披在肩頭,大紅色牡丹花的五分袖上衣,黑色的棉麻七分褲,一看就是園內哪位清潔工的替換衣服,衣服雖然老氣,但是穿在許老師的身上竟然有一種田園嬌憨之美,尤其是那件大紅色牡丹花的衣服,襯得素顏的許老師有一種世外之美。怪不得學校有那么男老師喜歡許老師。
“陳校醫,不好意思耽誤你下班了。”寥寥滿是歉意。
“哪里話,這是我的工作,我看看你身上的傷?!闭f完,兩人就在休息室里的木板床上坐下,陳校醫掀開寥寥的衣服檢查起來。
一番檢查后,陳校醫緩緩道:“胳膊、手背、腰后側、還有膝蓋和小腿都有擦傷,最嚴重的是右腳的膝蓋,有一道長口子,要不是你的衣服擋住了一些沖擊,說不定你這膝蓋都要見骨了……還有哪里不舒服嗎?頭沒事吧?”
“沒事,我當時抱住了頭?!绷攘日諏嵒卮?。
“你呀!我都聽說了,不就一條手繩嗎?你至于讓自己掉進潭里?”
“那條手繩太珍貴了,是王奶奶過世前留給王以禾的,王以禾從小跟奶奶長大,情感很深的。”
“我給你上藥了啊,有點疼,你忍著點。”陳校醫在第二實驗學校當校醫已經十幾年了,她是藥學院畢業的,學過護理。陳校醫消毒、上藥還算溫柔,但是再溫柔的人,也沒辦法讓傷口不疼,尤其是右腳膝蓋的那道口子有點深,上藥的時候,疼得寥寥不由得疼出了聲。
這聲音引得季涼風破門而入:“怎么了?!”
季涼風的這一聲,既著急,又含著質問,引得屋內的兩人愣了片刻。還是寥寥先反應了過來:“沒事,就是有點疼……”
季涼風走到寥寥旁邊坐下,并遞上自己的手。
“你干嘛?”寥寥皺著眉眼問。
“疼你就咬我?!奔緵鲲L認真地說道。
寥寥無語地耷拉著肩膀。
“你們倆?”陳校醫看著面前的兩人。
季涼風看著許寥寥,寥寥則看著季涼風。幾秒后,寥寥認命地開口:“他是我男朋友?!苯涍^這一次兩次的,寥寥算是明白了,面對他人的詢問,季涼風從不回答他是誰,一定要讓她主動向人介紹他是她男朋友。
“什么時候的事???”陳校醫的驚訝程度不亞于蔡校長。
“就上個月的事。”
“哦哦……哦?!标愋at想說聲恭喜的,但是好像不對,就沒說了,她低頭給寥寥包扎了一下膝蓋處的那道口子。
“陳校醫,許老師傷勢如何?”季涼風正色直言。
“哦,許老師身上挺多傷的,除了膝蓋,其他都是小傷……”說著就掀開寥寥的衣服,一一指給季涼風看。
“還有什么要注意的?您告訴我。”
“我等會給她打枚破傷風的針,我藥箱里沒有消炎藥了,等會你們回家路過藥店的時候去買點,晚上睡前吃一片,連續吃三頓先,只要傷口不發炎、開始結痂就可以不吃了?!标愋at把要涂的藥都遞給季涼風,還不忘叮囑,“這兩天先別碰水,為了避免留疤,恢復前吃清淡點,不要吃醬類食物,醬油也別放,還有……”
季涼風把陳校醫的叮囑一一記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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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青青世界前,季涼風讓于海送陳校醫回家,自己則拜托李經理,明天盡快去小潭撈手機。李經理為了合作的事,自然樂意幫忙。
此時,天已經黑透了,估計是郊外的緣故,晚上的天空還算晴朗,略有薄云,繁星點點,月色溫柔。
回到水綠天苑的時候,寥寥已經睡了過去,季涼風抱著她上樓都沒醒,倒是煮面的時候醒了。
寥寥迷迷糊糊地揉著眼睛,問:“你做什么?”
“煮個面,陳校醫說讓你吃清淡點?!奔緵鲲L見水還沒開,就把火關小了,走到沙發上,掃了掃寥寥的腦袋,“你先去洗個澡?”
“好?!闭f著就伸長胳膊要季涼風抱,那模樣跟穗寶在動物園讓他抱的樣子如出一轍。
季涼風嘴角含笑:“跟穗寶似的!”
“不行?。颗笥讯际軅?,男朋友不該抱嗎?”寥寥在傷病期間比較脆弱,愛粘人。
“該該該!來!男朋友抱啊~”季涼風打橫抱起寥寥往臥室走去,嘴里不忘叮囑,“洗的時候小心些,不能碰水,吃完飯我再給你上次藥,消炎藥等會吃了飯再吃……”
寥寥被放在浴室的馬桶蓋上,她打斷季涼風:“知道了,你好啰嗦,你快去煮面,我要兩個雞蛋。”
“好,小心些,不行就叫我?!?
“我真的可以!”寥寥說完立刻關上浴室門。
季涼風無奈地看著被關上的門,心里是真擔心寥寥,別看她在學校里獨當一面,但是在生活上她其實有些迷糊,經常不注意亂闖亂撞,淤青了才知道自己磕了碰了。季涼風等了一會,發現寥寥沒叫他,就往廚房去了。
半個小時后,寥寥圍著浴巾、擦著頭發打開浴室門。等她換好衣服的時候,季涼風敲門進來了。
“面煮好了?!奔緵鲲L進浴室把吹風機拿了出來。
寥寥用毛巾抓了抓頭發:“那我們吃面去。”
“不急,先給你吹干頭發?!奔緵鲲L揚了揚下巴,示意寥寥坐下。
寥寥坐在床尾凳上,“呼呼”的吹風機響起,寥寥的卷發在季涼風的手中肆意飛舞,慢慢變干。幾分鐘后,寥寥給吹干的頭發抹上護發精油,最后由季涼風抱著去飯廳吃晚飯。
“你手藝真不錯!雞蛋又滑又嫩,面也好吃,Q彈軟勁?!绷攘日嫘馁澝赖馈?
季涼風夾了口面,說:“小時候,我看我媽做過很多面,以后都做給你吃。”
“嗯!好呀?!绷攘嚷耦^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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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季涼風本身就愛照顧人,還是寥寥這次受傷激起了他的保護欲,總之整個晚上,季涼風就跟個爹似的,干什么都抱著寥寥。吃完面,季涼風抱著寥寥在沙發上涂藥,涂完藥,季涼風再抱著寥寥去浴室洗漱,洗漱完,季涼風又抱著寥寥去床上。等她睡了,季涼風才回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