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極必反，樂極生悲。

何家添了新成員，新成員的小名還是寥寥取的，寥寥是真的很高興。但是估計是她高興過頭了，所以隔天她就收到了一條意料之外的信息。

就個人角度來說，好事是努力爭取后的水到渠成，壞事是沒有及時認清并制止的滾動雪球。無論好事還是壞事，該發生的事，照樣會發生，誰也擋不住。

國慶最后一天，寥寥午飯后就開始收拾行李。行李還沒收完，她接收到了一條微信。

高琦君：許老師，你今天回莞城嗎？我載你回去？順路的事。

寥寥看了回復他：不用了，我已經叫好車了。

高琦君：我剛剛就在跟自己打賭，想看看你會不會回復我信息，我贏了！

寥寥心想，自己跟自己打賭，輸贏的都是自己吧。

寥寥發了個微笑的表情過去。

緊接著，高琦君再度發來信息：你現在有空嗎？要不要去攬月湖走走？韶城這幾年發展得不錯，攬月湖的景色更是一絕。

寥寥早上來大姨媽了，不想動：不用了，不太想出門。

隔了好一會，高琦君發來一張她和穗寶的照片。

照片中的她，和穗寶一起蹲在長頸鹿園區的小道上，小道上的草叢綠茵茵的，草叢里開出了許多不知名的小野花。她和穗寶正盯著那些小野花瞧。

哦！寥寥想起來了，那會穗寶的泡泡機沒水了，季涼風去灌水了，她們娘倆在原地等他。

高琦君：上次在動物園，我看見你了……和一個小女孩，我順手拍了幾張照片，想當面交給你。

寥寥想了想，回復：好，一小時后在攬月湖邊的“月亮咖啡”見。

高琦君：好的。待會見。

*******

寥寥來大姨媽的頭兩天，情緒容易暴躁，皆因這兩天肚子會不舒服，漲漲的，悶悶的。

天陰陰的，太陽不知道躲哪晃悠去了。

看著鏡子中臉色蒼白的自己，寥寥特地抹了點淡淡的腮紅，拿了鑰匙和手機就出門了。

許聽白上午回清市了。

何柔不知道從哪里搜羅來四五只老母雞，正和許安瀾在院子里殺雞呢，想著下午快遞過去惠城給大表嫂燉雞湯。

跟父母打過招呼后，寥寥攔了個的士就出門了。

到了“月亮咖啡”，剛好一個小時。而高琦君已經到了。

寥寥走上前去，拉開椅子坐下來：“你很早就到了嗎？”

“嗯，我就在這附近辦點事。”高琦君把飲品單遞給寥寥，“你想喝什么？看看。”

寥寥瞄了眼高琦君的咖啡杯，接過單子翻了翻，直接用手機掃碼點了杯熱飲。

“國慶過得怎么樣？”高琦君看著寥寥，抹了腮紅的寥寥有點人面桃花相映紅的美感。

“挺好的。跟以往差不多。”

“相親了嗎？”高琦君抿了口咖啡，問道。

寥寥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頭，有點反感高琦君的這句試探：“見了一個。”

“對方怎么樣啊？君哥幫你參謀參謀。”高琦君用開玩笑的語氣說著。

寥寥不喜歡他這句“哥”，不是誰都能當她哥的，況且她又不是沒有哥。

寥寥壓著心里的不耐煩，喝了口剛上桌的熱飲，把黎昕的情況簡單提了一嘴：“挺不錯的，海外留學歸來的醫學博士。”

“確實，人看著挺不錯的。他對你應該很好吧？畢竟還帶著一個女兒。”高琦君眼露笑意。

寥寥看過很多孩子純真無邪、真誠的笑，所以一眼就能分辨出高琦君此刻眼中的笑意一點都不真誠，更多的是看好戲的意味，甚至有些幸災樂禍。

“他未婚。”寥寥面容嚴肅，雖然她和黎昕不可能，但是也不會去說他的閑話、造謠生事。

高琦君撲哧笑了一聲，然后從包里拿出一疊照片，推到寥寥面前，笑著說道：“許老師，雖然我們分手了，但還是朋友，朋友之間不必遮掩和假裝。”說完，高琦君垂眸示意寥寥看看照片。

寥寥拿起照片看起來，是她和季涼風帶著穗寶在動物園的照片。

原來高琦君誤會了，她說的是黎昕，他說的是季涼風。

他誤會季涼風和穗寶是父女，在跟她相親。

越往后看，寥寥的臉色就越難看，因為看照片里的場景，是從午飯過后拍的，也就是說，他們一整個下午都被高琦君跟拍著。

一股厭惡之感從心底里冒了出來。

看著寥寥變得難看的神情，高琦君一派和氣：“那天我剛好跟一個女生在相親，她說想去動物園，所以我也是無意中拍到的。”

寥寥挺直腰板兒，雙手交叉抱臂，眼神冰冷：“高先生，你想說什么？”

高琦君確實有目的，只是被寥寥直接看穿并說破，他有一瞬的怔愣。

“啊……哦！我想說的是，寥寥，你要不要跟我復合？這段時間，我很想你，我心里還是很喜歡你的……你看你都要跟離異帶娃的男人相親了，可見你這個年紀在相親市場不吃香，那天跟我相親的女生才22歲呢！雖然照片上的男人……確實比我高比我帥，但是他都離婚了，可見人品不行。我雖然年紀大了點，但我畢竟未婚……”

看著高琦君那副“我是來拯救你”的嘴臉，寥寥內心的暴躁在翻滾。

她壓抑著自己的情緒，看著高琦君放在桌面上的相機，寥寥記得他曾經跟她說過，他還是喜歡膠卷照相，洗照片的時候更有感覺，他追求的是藝術創造的過程。

“這些照片的底片你還有嗎？”

“有啊！”高琦君以為許寥寥是想欣賞他的攝影技術，所以神采飛揚地從相機里拿出了膠卷，“還有幾張膠卷沒用完，不過你要是想看可以給你看看。”

寥寥舉起膠卷，對著頭頂的燈光一張一張看過去，發現都是桌上照片的底片。她放下心來，把膠卷握在手里，然后給高琦君轉了5000元。

寥寥聲音冰冷至極：“高先生，你這照片和底片我買了，還有以前我們吃飯的錢我付一半，你送的禮物我大概估了個價，零零總總加起來，應該不超過5000，你接收一下。”

高琦君臉上再也不見剛剛的得意：“許老師，你什么意思？”

寥寥嘴角上揚，臉色溫柔，但是眼睛就像常年冰封多年的窖室：“高先生今天跟我說的這些又是何意？”

“我……”高琦君眼神閃爍，“我只是覺得，你與其找個二婚的，不如跟我……”

“不如跟你結婚？畢竟你沒離過婚，沒生過孩子，身家身心清白無累贅對嗎？”許寥寥是個很有修養的人，很少打斷別人說話。

“難道不是嗎？就因為他開著奔馳？是個高富帥，就可以忽略掉他離異帶小孩的事實嗎？你知道當人后媽有多辛苦嗎？”高琦君有些激動和著急，就像個沒得到老師認可的小朋友。

“高先生，離異帶小孩的人人品就一定差嗎？這世上的人，有誰敢百分之百地說自己人品完美、毫無瑕疵？”

“我……”

“高先生，你先聽我說完好嗎？”寥寥再次打斷高琦君。

寥寥接著道：“高先生你應該是自卑的吧？自卑自己的身高，自卑自己的惰性和不上進。你第一次和我見面的時候，就特意問我介不介意你的身高；你還三番兩次，狀似無意地跟我說，以后我們結婚就過好自己的小日子，不必跟別人攀比什么車子房子、衣服首飾。你向我營造了一個上進的人設，但是說出口的話卻與之違背。

“你今天約我，應該也是臨時起意的吧？你說你想我、喜歡我，那分手后的一個月你去干嘛了？這個國慶你去干嘛了？為什么最后一天假期才約我呢？

“其實，分手后的這一個月你應該都在相親吧，但是經過對比綜合、權衡利弊，發現還是我最好。我猜，就在一個小時前，你就在這個位置上還跟某個女生相親了吧？而這個相親的女生，條件應該是你眾多相親對象里最差的，是離異帶小孩吧？

寥寥看著高琦君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眼梢帶諷，果然如她所言。其實她是看到桌上有些咖啡漬跡沒被擦干凈，而高琦君的杯沿上，咖啡冷卻后留下的圈漬不止兩圈，也就是說，他續杯了不止兩次。

“這些照片，第一張或許真的是你無意中拍的，但是后面的照片呢？你跟拍了我們一下午吧？甚至跟到了停車場，看到了他的梅德賽斯-邁巴赫對吧？你潛意識里覺得，我是那種為了錢可以將就二婚的對吧？但是理智上又想賭一把，賭我更看重未婚的，而不是二婚的。

“高先生，其實你是個沖動的人，你不曾了解我就跟我表白，應該就是看我還算漂亮吧？所以我對你說過的話你也不曾放在心上，不然我跟你說我性格慢熱，我對你的喜歡沒有你的多，你當時說著不介意，但是在我們交往后卻要求我跟上你的步伐。你應該覺得是我矜持才故意這樣說的吧？你估計是自信自己可以改變我，可以讓我跟上你的步伐跟你一起進入熱戀期，對吧？但是你沒想到我主意極大。

“其實這照片里的男人是我舅舅朋友的兒子，里面的小女孩是我的干女兒，我們只是機緣巧合之下逛了動物園。謝謝你的照片，拍的很漂亮。還有，我當時答應跟你交往，確實想過要好好跟你談戀愛，甚至結婚生子的。可惜你不愿意給我時間適應新角色。”

高琦君的臉色漲得通紅，不知道是被人戳穿、說中心思后的憤怒，還是知道誤會了她而感到羞愧。

寥寥大學和研究生時期，心理學的成績一直是年級第一，只要她想，她可以看穿大部分人的心思。當然，心思縝密的高手的話，就難說了。比如季涼風，寥寥就看不太清。

寥寥一陣恍惚，突然想起美抒問她的一句話：如果親吻你的是高琦君，你會躲閃嗎？

看著此刻坐在她對面，面色翻涌、情緒外泄的高琦君，她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畫面，如果當時親吻她額頭的人是高琦君，就算自己再怎么怔愣懵圈，她都會毫不猶豫地推開。

是的，毫不猶豫，推開。

所以，她沒有推開季涼風，是因為她不排斥他的靠近。

寥寥拿起桌上的那疊照片，再次看了眼被她挑出來放在最上面的那一張，照片里，季涼風兩手扶著坐在他肩頭的穗寶，穗寶大笑著，兩只小手扶著季涼風英俊的臉，因為用力，季涼風的兩腮有些變形；她笑盈盈地踮著腳、伸出右手去拿季涼風頭發上的銀杏葉；而季涼風眼神溫柔地看著她。

她往后翻了翻其他照片，發現只要季涼風看向她，他的神色都是溫柔的。她從不知道，季涼風看向她的時候，眼神里會含著柔情蜜意。

她的心，“撲通”“撲通”跳動著。這跳動，剛開始是平靜的，但是沒幾秒，這跳動就猶如沉寂已久、蘇醒過來的火山一般在活躍、涌動。

她心里的“巖漿”不安于室，想見天日。

有誰能阻止噴涌而出的“巖漿”呢？“火山”自己是不能的，許寥寥自己也是不能的。

她恍惚地想起季涼風突然靠近她讓她擦他臉上的泡泡時，她心跳的加速其實是心動。

她想起季涼風托著她雙腳噴驅蚊水時，她慌亂的內心深處其實還隱藏著一絲歡喜。

她想起張山告訴她肖老師想追季涼風時，她心里冒出來的酸氣其實不是胃酸，而是吃醋……

許寥寥這一刻終于知道了被她壓抑在理性之下的情感——她是喜歡季涼風的，始于對軍人崇敬的濾鏡，終于他的行事作風、人品修養、日常相處的點滴。

寥寥想，她知道自己該怎么答復季涼風的表白了，她想和他試一試，她是很愿意和他交往的。

但是寥寥不想立刻就告訴季涼風，她打算先收藏著這份喜歡，她想先緩一緩，她怕這只是自己一時的沖動。

寥寥把照片收好，不愿再跟高琦君多待，掃碼付款后，說：“高先生，無論出于什么原因，還是很感謝你對我的喜歡，愿我們各自都安好。把錢收了吧！然后我們互刪微信不要再聯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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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琦君面色通紅，而后轉為青白。他羞憤于許寥寥的不留情面，驚詫于許寥寥的敏銳洞察，更后悔自己的著急錯過了許寥寥。

許寥寥是他相親以來遇到的最優質的女孩子，甚至比他的前女友，以及遇到過的女性都優秀。

她的年紀其實不大，才28歲，正值一個女性最美好的年紀，她長的漂亮、性格好、職業好，娶了她，連孩子的教育都不成問題，何況她還知書達理，一定不會有什么婆媳問題，帶出去也是極有面子的。

他當時確實以為許寥寥所說的“性格慢熱”只是托詞，他想著她沒談過戀愛，一定會很容易就陷入戀愛。

之前的冷戰，他其實就是想冷著她，他不想慣著她，他想讓許寥寥為了他而改變。一開始如果他沒有把握好戀愛的節奏，或者戀愛的節奏不是他來主導和把握的，那后續包括以后結婚，他的處境就會變得很被動。

他希望許寥寥能做到“他有求，她必應”。

可是他哪里想得到，許寥寥外表看起來溫溫柔柔，一副綿軟、好拿捏的樣子，但是內里卻極有主見，并且在發現兩人的性格確有不合時，能快刀斬亂麻，果決的速度不輸男子。

當時他看到許寥寥發信息來說分手，他一半在賭氣，賭許寥寥沒幾天就會跟他求和；一半存在僥幸，這世上的女人那么多，他就不相信沒有比許寥寥更好的了！

可是許寥寥沒有來跟他求和，而這一個多月以來的相親對象，質量也是直線下降，后半個月見的幾乎都是離異的。

那天在動物園，他是特地帶上照相機的，他想著如果不滿意對方，他就以拍照為由，快速分開。

只是沒想到，他拍照的時候拍到了許寥寥。

許寥寥好像更漂亮了，臉上洋溢著他從來沒有見過的笑容，整個人都像是在發光。

那一刻，他心理極不平衡，為什么分手后，我的相親不順，而你卻容光煥發？

后來他看到了一個長相氣質俱佳的男人，還有男人肩膀上頂著的小女孩。他的心理才稍稍平衡了點，哼！你也不過如此，原來你也只能找二婚的。

他心里實在舍不得許寥寥的笑容，又想瞧瞧跟她相親的男人究竟是個什么貨色，所以他像個狗仔一樣偷偷跟拍了一下午。

后來，他看到了男人的車子，知道這個二婚男人是個有錢人。當時他心里是唾棄的，原來許寥寥不過也就是個庸俗的人，為了錢，可以將就二婚的。

而今天的邀約，確實是他的臨時起意。

既然我們都要找二婚的了，為什么我們不可以復合？說不定跟那個奔馳二婚男比起來，許寥寥會更喜歡他這個身心清白的未婚男人呢！誰不愿意輕松地活著？

可是許寥寥今天的每一句話都在打他的臉，每一句反問都讓他啞口無言，他憤怒甚至痛恨許寥寥為什么要這么直白地說破他心里的隱秘，擊碎他男性的自尊。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認，許寥寥口中說的人，是他極力想要偽裝的自己。

高琦君平復了好久，心里涌動的諸多情緒才慢慢消退。

他領取了許寥寥轉的錢，然后刪除了她的微信。喝完最后一口冷卻的咖啡，他掃碼結賬，起身走向下一個相親地點。

這個世界，不是少了誰就活不下去的。日子還得繼續，不能沉溺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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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寥寥看著高琦君領取了她的轉賬，也隨即將其刪除。

寥寥呼出一口積壓在胸口的濁氣，果然啊，分手了的人真的沒必要再留著聯系方式了，除非你覺得你們還有可能，不然還是盡早斷舍離，否則對方會蹦跶出來擾亂你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