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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丁氏的面色陰晴不定,陸念心也知自己說錯了話,只是仍在氣頭上,不愿服軟。

丁氏咬著唇,瞪著眼睛,胸脯一鼓一鼓的,只礙著大白氏這會兒就在外頭,不然……

“母親,大姐姐不過是隨口說說的,母親千萬別當真,大姐姐也是因為母親這陣子偏疼二姐姐些,心里不平衡罷了,外頭還有薛大人,我與大姐姐從后堂先回去,免得說咱們陸府沒規(guī)矩。”

陸念月嬌弱的身子擋在陸念心前頭,話語里帶了哭音:“大姐姐也是心疼母親的銀錢,畢竟大姐姐一年也花不了一千兩銀子。”

丁氏的火氣,被陸念月柔柔弱弱的兩句話說的,消減了下去。

莫說是陸念心,便是她都有些心疼的,一千兩,說送出去,就送出去了。

可那人是去過榮安郡王府的,大白氏也知道陸家有銀子,若是出手少了,大白氏說不得會想到什么,將來想要走了大白氏的路子,成為皇商,就難了。

“行了,以后再讓我聽到什么分家不分家的話,我便撕爛了你的嘴!”丁氏指了身邊的大丫鬟玉蓮道:“你親自送大小姐與三小姐回去。”

丁氏太了解自己這個女兒了,若只看容貌,瞧著倒是個的端方的,可內里無貨,幾句話就能漏了底。

丁氏還存著私心,要為自己的女兒換一門親事,若是得罪了人,這樣的好事,便別想也別想了。

玉蓮知道丁氏的心思,吩咐陸念心與陸念月跟前的丫鬟給兩人重新披了斗篷,一邊安慰著兩人,將人送了出去。

丁氏站在窗前,看著兩人繞過游廊,離了福壽園,才松了口氣的甩了錦帕,道:“我怎么就生了這么個榆木疙瘩,竟是連三丫頭也比不得。”

大丫鬟玉珠知道丁氏心疼陸念心,不過是氣惱這一陣子,因而笑著上前攙扶丁氏,說道:“大小姐還不是因著跟您親近的緣故,才說了那樣的話嗎?咱們大小姐很是聰慧,斷不會在外人面前,胡亂說話,您瞧大小姐方才在鎮(zhèn)國公夫人面前的模樣,可不是端莊大方的?便是連二小姐都比下去了。”

丁氏想了想,陸念心方才的確是表現(xiàn)的很規(guī)矩,反倒是陸念眉在白氏與大白氏身上爬上爬下的,也不是小孩子了,竟做這樣的孩子行徑。

不過大白氏是陸念眉的姨母,不拘陸念眉做什么,都是討大白氏喜歡的。

丁氏嘆了口氣,又覺得自己的女兒可憐:“要怪也只能怪她沒有托生在二房的肚子里,有那樣一個姨母罷了。”

“瞧大夫人您說的,如今二房可還沒有男丁呢,哪里比得了您,兒女雙全的,再說了,您是旺夫的命格,陸家是因為您嫁過來,才蒸蒸日上的。”玉珠撿著丁氏愛聽的話安撫著。

丁氏的心氣順了不老少,手掌輕輕的攏了攏鬢邊的碎發(fā),又對著雕花銅鏡正了正發(fā)髻上的赤金點翠孔雀流蘇釵,對鏡笑道:“去賬房那里領一千二百兩銀票來。”

玉珠會意,自親自去吩咐賬房,一張一千兩的銀票放在黑漆描金托盤的荷包里,另一張二百兩的,則偷偷的放在自己的袖籠里,只等晚些時候,再交給丁氏。

后堂這些事情,老太太王氏與白氏是不知道的,這會兒功夫,都在大眼瞪小眼的瞧著面前的和尚。

便是大白氏也有些驚訝,這人原不是跟著她們一道過來的,是今早從榮安郡王府坐車來的,因而來的便晚了些。

大白氏皺眉看了薛榮之一眼,薛榮之會意,走到大白氏身邊。

大白氏低聲耳語問道:“不是說,是個大夫嗎?怎么是個和尚?”

薛榮之其實也沒有見過這個人,原是聽說在榮安郡王府治病的大夫有幾分本事,便問了榮安郡王府世子褚洛然一句,沒想到褚洛然竟是答應了。

薛榮之看了眼陸念眉,陸念眉此刻正盯著和尚的腦袋瞪眼睛,她約莫也沒想到,會是個和尚吧,不過看著那小丫頭震驚的樣子,倒有幾分可愛。

“這丫頭的病,有些邪門,說不得就要和尚來看,才能好。”薛榮之斟酌著話語說道。

大白氏橫了薛榮之一眼,薛榮之立刻乖了些,老實巴交的回道:“舅母,我也沒想到會是個和尚,先前褚洛然那廝沒告訴我。”

人已經(jīng)到了,就坐在面前,不看也不成了,大白氏只得沒好氣的說道:“你做事,就沒有一次是靠譜的,下次再不能信你。”

薛榮之挑了挑眉毛,掏了掏耳朵,只當這句話沒有入耳,笑呵呵的往那和尚身后站著去了。

“大師是要診脈還是……”老太太王氏還記得,這人是從榮安郡王府來的,因而只有恭敬的份。

沒等老太太說完,那禿頭和尚便抬手道:“阿彌陀佛,貴府小姐的病,生在夜間,要夜間瞧了才做數(shù)。”

“大師真是神仙,我這孫女的病,的確是夜里生的……”老太太王氏還沒等眾人反應,便一疊聲應了:“老大媳婦,快,給大師,鎮(zhèn)國公夫人,薛大人安排廂房。”

老太太巴不得能留大白氏住下來,現(xiàn)下有這個由頭在,哪里能不留人?

丁氏才出來,便聽得這樣的話,立刻應下來,讓人緊著去收拾。

大白氏與白氏都插不上話,更別說陸念眉了。

陸念眉無奈的瞧了眼大和尚,大和尚笑瞇瞇的應對她狐疑的目光,沒有一點兒心虛。

好吧,招搖撞騙的人,都是幾層臉皮,哪里會被她一個小姑娘看兩眼,就躲了去的。

大白氏不得已應下來,讓薛榮之親自回府傳信去,鎮(zhèn)國公縱著她,府里也沒有公婆,大白氏倒是不用守太多的規(guī)矩。

只大白氏打發(fā)薛榮之時,低聲說道:“若是這和尚治不好眉丫頭的病,瞧我不打掉你一層皮!”

薛榮之應了一聲,從擁擠的人縫里,瞧了陸念眉一眼,這會兒功夫,那小丫頭又昏昏欲睡了,也不知道到底是缺了多少覺,一只手支著下巴,就要睡,也不嫌桌子硌得慌。

他這會兒,可是為著這個小丫頭,擔著一頓板子呢,沒良心的。

大白氏順著薛榮之的目光,瞧見了陸念眉如小雞啄米的憨態(tài)模樣,笑盈盈的上前領了她道:“要睡,回你母親的院子里睡,還當著人呢,半點規(guī)矩也沒了。”

大和尚被丁氏安排著往外院去,老太太也不好攔了大白氏,只笑著說道:“也好,你們姐妹兩個許久不見,怕是有很多體己話要說,一會兒讓大廚房擺膳過去,便別來回跑了,等晚上,聽大師的吩咐,再做其他安排。”

大白氏笑著看向白氏:“你這福氣,也是旁人比不得的,有這樣暖心的丫頭,還有護著你的婆婆,便是你的嫂子也幫你操持著中饋,真真是享福的命。”

大白氏一句話,將人都夸了,老太太王氏原心里還有幾分芥蒂,這會兒也放開了,笑著讓紅纓去吩咐大廚房。

反倒是丁氏心里有幾分不自在,什么叫做她這個做嫂子的,幫著操持中饋?難道這中饋該是白氏打理著不成?

縱是丁氏心里有幾分不自在,也不敢在白氏面前表現(xiàn)出來,嘴角帶著笑意,親自將人送到了二房的毓靈院。

大白氏看著丁氏的背影一會兒,就聽得白氏柔聲說道:“大姐,我方才聽你說,你竟是打輔國公府的那個孩子?”

大白氏方才與薛榮之的話,被白氏聽了個正著,方才一路都思量著,這會兒沒了外人,白氏自要問出口來。

大白氏不在意的笑了笑道:“榮之那孩子,長這么大,也只有我家那位和我打過他,若是輔國公府的人敢動手,怕是我們家那位,就要打到他們府上去了。”

薛榮之是什么人,白氏清楚的很,沉著臉勸道:“大姐不過是他舅母,他行事沒分寸,大姐說他兩句也就罷了,怎么能動手?萬一他心里記恨于你……”

白氏也不是故意要說了這樣的話,只是薛榮之先前行事荒唐,聽說現(xiàn)在也常常宿在青樓里頭的,更別說他在戰(zhàn)場上,坑殺了敵軍上千人,即便是敵軍,那也是人啊,把人活生生的埋了,白氏只要想想,便覺得瘆的慌,若是薛榮之真的嫉恨大白氏,那萬一……

大白氏不在意的笑了笑,領著陸念眉往正房去,待將陸念眉安置在碧紗櫥里睡了,才與白氏坐在羅漢榻上說話。

“他其實沒那么壞,也是個可憐的孩子,自小沒了生母,那輔國公的繼室面上瞧著是個好的,卻總將他往歪里縱著。”

大白氏端了一盞粉彩茶盞,壓低了音調與白氏閑話:“不瞞你說,我覺得他是最懂得好歹的。他那次跟一侯府庶子,為爭一個青樓的姐兒,打了起來,我家那個不在府里,我得了消息,只能自己過去,他那會兒才十一,懂得個什么,就往青樓里頭去?我也是氣得狠了,拉著他回了鎮(zhèn)國公府,命人壓了他,親手打他板子……”

陸念眉漸漸睡著了去,聽得大白氏的聲音越來越遠:“可自打那次我打了他,他竟是待我有幾分真心了,逢年過節(jié)的,也知道孝敬我,有什么事情要他去辦,也辦的麻利,比瑾瑜還貼心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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