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伯罕在水中用力撲騰，但他卻一直向下沉去。他看向那離自己越來越遠的海平面，心里有一種殺人的沖動。

肺里的氧氣快要用盡，亞伯罕絕望地閉上眼，等待著死亡再一次降臨。

就在這時，亞伯罕感到一股水流將他向下拽去，他睜開眼睛，轉身向后看去，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張深淵般的巨大嘴巴。

“臥c咕嚕嚕咕?！?

亞伯罕被嚇到喝了好幾口海水，他再一次向上撲騰，這一次他奇跡般地向上游動了一段距離，但這完全無濟于事。

巨大的嘴巴合上，亞伯罕和幾噸海水一同被吞到鯨魚的肚子里。

構成極樂城核心的骨架緩緩沉入海底，在接觸到海床的瞬間，強烈的震動從觸點傳開，在整個海底擴散開來。

那些骨架被震碎，散落到海床表面，從海床的縫隙滲入到更深的地底。

原本平靜的北冰洋海面突然刮起一陣陣旋風，風速越來越快，在北極點形成巨大的龍卷風。

這龍卷風像鉆頭一樣鉆入海底，讓海水隨著它一起轉動。

旋轉的海水被離心力甩開，漩渦中央出現一條通道，這通道向下蔓延，直直通到海底。

北極點處第一次露出了陸地，從這塊陸地表面緩緩升起一長串白骨，它們之間還有一些拉成絲狀的黏液，正在向下脫落。

白骨繼續向上升去，它下方連接著一塊被金屬包裹的巨大肉球。金屬外殼十分不完整，這讓泛紅的肉從金屬外殼的縫隙間擠出來，看起來好像隨時就會破裂。

金屬外殼表面有許多黑色的觸須，觸須與底部的骨骼相連，讓肉球可以控制底部的骨骼運動。

白骨、金屬、觸須和肉球構成了一個不倫不類的丑陋機器，它像一條蜈蚣一樣從地底爬出。在徹底脫離地表后，周圍分散開的海水重新聚合，翻涌的海水直接將機器頂到海平面上。

機器擰動它數百米長的身軀，位于底部的骨骼左右擺動，推動它像蛇一般向南方游去。

機器游走后，一只鯨魚從海底浮出，鯨魚張開嘴巴，諾亞和薩弗從其中走出來，跳到海面的浮冰上。

諾亞四處張望，沒有看到弟弟的身影，有些著急地問：“亞伯罕呢？”

“我發現他身上有傷，讓我的寵物給他治療去了?！睆啮L魚旁浮出來的艾普利爾回答道。

聽完諾亞松了一口氣，轉而望向遠處，在那里一根長長的白骨立在海平面上，正在遠離他們。

艾普利爾也看到了那根骨頭，好奇地問道：“那是什么？”

“是橋梁?！敝Z亞轉身跳到鯨魚背上，繼續說道：“艾普利爾老師，請想辦法把我送到橋梁的身體里?！?

“好嘞?！?

說完艾普利爾潛入水中，鯨魚也緩緩向前游動。諾亞轉頭看向身后，見薩弗依舊站在浮冰上。

“你不上來嗎？”

薩弗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看著諾亞。

諾亞讓鯨魚先停下來，再一次問薩弗：“你不跟我一起走嗎？”

過了一會兒，薩弗緩緩低下頭，向前幾步，跳上鯨魚后背。

鯨魚向著橋梁的方向游去，略帶咸腥的海風吹過并排坐在鯨魚背上的二人，讓薩弗感到有些冷，他抱住膝蓋縮成一團，讓自己稍微好受一些。

諾亞看到薩弗的樣子，挪動身子，向他靠近，但薩弗的身體卻向一旁歪去。諾亞愣了一下，便不再靠近。

諾亞轉過頭來，看向遠處的橋梁，輕聲說道：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大氣生物，你現在會在做什么呢？”

薩弗沒有回答，他只是在默默地聽著。

“我猜我可能會去當一個老師吧？亞伯罕應該會去當警察。不過我還是很喜歡這樣的生活，去各種各樣的地方冒險，與那些別人看不到的生物為伴，就像故事里的主角一樣?！?

諾亞垂下眼簾，繼續道：

“其實我不知道這樣做到底是不是正確的選擇……今天以后，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魔法了。但是如果不這樣做，那么你和亞伯罕，還有這個世界上的其他人，都會被大氣生物們毀掉。”

“所以你要去成為人類的救世主嗎？”薩弗沒有看諾亞，低著頭說道。

“我……我不知道……”

鯨魚距離橋梁越來越近，一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彌散在空氣中。

諾亞聞到這股味道，抬起頭看到前方的海水中，有一條紅色的水流，向橋梁的方向蔓延。

“這是，血？”

聽到諾亞的話，薩弗也抬頭看去。

鯨魚加快了速度，讓他們能更近距離地觀察橋梁。他們看到那紅色的血液是從橋梁的金屬外殼縫隙中流出的。除了血液外，還不斷有細碎的肉塊從縫隙中掉落出來。

隨著骨架的動作，讓本就不牢固的金屬外殼互相摩擦，發出尖銳的聲響，在這聲音中，似乎夾雜著一點哭聲。

諾亞閉上眼睛，仔細聽著。他意識到那個哭聲不是他的錯覺，而是真的有個聲音從橋梁中傳來，那個聲響雜亂不堪，像是用上個世紀的錄音設備在嘈雜的菜市場里錄下的聲音。

“好疼——”

“救救我——”

諾亞瞬間睜開眼睛，轉頭問薩弗：“你聽到了嗎？”

薩弗緊鎖眉頭，輕輕點頭。

諾亞看向薩弗的頭頂，他棕色的碎發有些凌亂地散在腦后，諾亞伸出手，輕輕撫摸他的頭發，將幾根支棱著的毛捋順。

薩弗沒有抗拒他的動作，就只是坐在那里，默默看向遠方。

“薩弗，我想告訴你，我不后悔我的選擇。在與你相遇后，我不再那樣孤獨，我很喜歡和你一起去冒險的時光，我也……”

諾亞斜跨一步，站到薩弗的面前，單腿跪下來，雙眼直視薩弗?？吹剿膭幼?，薩弗驚訝地瞪大眼睛。

諾亞微笑著繼續說道：“所以要成為救世主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薩弗。”

諾亞拉起薩弗的手，在薩弗的手背上落下輕吻。

金色的羽毛頃刻間從背后蔓延至諾亞全身，他抬起頭望向薩弗金色的瞳仁，那里映照出一只正在燃燒的巨獸，它扇動羽翼，向橋梁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