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來一次！”貝爾丹大師的右手提著木劍，用左手手掌向內招了招，示意讓蒙迪·阿波利昂繼續進攻。

蒙迪重新撿起被打在地上的單手劍，左手拿著木盾，氣喘吁吁。

在稍微準備了一會兒之后，才提起盾牌向貝爾丹沖了上去。

貝爾丹換用雙手持劍，反著手腕由上到下向蒙迪的頭部刺去，迫使其舉起盾牌保護頭部，接著再抬腳向盾牌一踢，讓蒙迪“咚”的一聲坐在了地上。

“今天就練到這里吧。”蒙迪將盾牌扔掉，躺在訓練場的地上喘著粗氣。

初夏的碧空如輕柔綢緞，一只游隼在碎云下盤旋，父親又把他的猛禽放出來游玩了嗎？

他緩緩閉上雙眼，放慢了呼吸的節奏，他的心像在打鼓，似要掙脫他的身體，逃離這鋼鐵堡，與游隼翱翔。

“蒙迪皇子殿下，”貝爾丹把木劍別在腰上，蹲下身子向蒙迪說道：“您上次正經訓練已經是半年多前的事兒了，如果現在再不加把勁兒就來不及了。”

貝爾丹不僅比他高上半個頭，兩人的體型也不在一個層次上，跟他訓練根本就是在遭罪受。

貝爾丹的一襲灰發有些稀疏，鬢角和胡子斑白，眉間和臉頰有幾處皺紋。

他嚴肅的長相讓他說的每一句話都不像是在開玩笑。

“什么來不來的及的……我又不是要像一名騎士一樣武藝高強，我根本不是這方面的料。”

像騎士一樣在戰場上用長劍贏得榮譽，這是蒙迪兒時的夢想。但只是兒時的夢想而已，訓練對他來說太苦了。

他只想一直這樣在地上躺著，什么也不用做，什么都不用想。

“您并不缺乏天賦，”貝爾丹說，“您缺乏的是決心。”

“我有的是決心，只是不在暴力上罷了。”蒙迪狡辯道。

相比于刀劍，蒙迪更傾向于書本。他喜歡讀歷史，宗教和軍事的相關書籍，喜歡去研究維瓦利亞語和穆索爾語。學者們的辯論和講課總是令他著迷。

“在哈斯特扎帝國的歷史中，偉大的統治者從來都是武力過人，就像‘大帝’伊戈梅爾一世一樣。”

貝爾丹大師向蒙迪伸出手，想要用辯論說服他。“他率領著他的軍隊幾乎征服了整個伊盧揚卡。”

“在我看來，我父親的成就和‘大帝’比起來并不遜色。”蒙迪抓住貝爾丹的手，起身說道。“他用不到三十年就讓哈斯特扎帝國起死回生。”

“在下對維格里奇陛下沒有冒犯的意思，”貝爾丹說，“但是只有戰爭和征服創下的偉業，才會讓人銘記于心。”

“因為那是最明顯的東西，”蒙迪說，“當人們打開地圖，他們可以輕易地指出哪些領土是在哪位皇帝的治下奪得或是失去，在哪個地點發生了哪場著名的戰役，這些都是可以輕松地呈現在腦海里的東西。”

“確實是這樣沒錯。”貝爾丹承認。

蒙迪繼續說道：“伊戈梅爾一世征服伊盧揚卡大陸，伊姆貝爾和阿格里克三世馴服涂霍耶提的平原和濕地，這確實是我們從小就耳熟能詳的事跡。

人們往往會把豐功偉績都歸功于這些領土的征服者和善戰的勇士，因為這符合他們心中英雄的形象，但他們卻忽視了鞏固帝國的重要性，經營與維持疆土并不比用戰爭奪取領土要簡單。”

“為什么？征服者們為他的后代解決了外敵，并給他們留下了不少的財富和領地。”貝爾丹問。

“很多時候，敵人并不在外，”蒙迪解釋，“并且每當舊的敵人倒下，就會有新的敵人崛起。”

“艾倫皇子殿下。”聽到貝爾丹的招呼，蒙迪才發現弟弟艾倫已經走到了二人身邊。

“貝爾丹大師，哥哥。”艾倫問候道。可能是身材略為矮小的原因，十七歲的艾倫臉上充滿了稚氣。

艾倫和卓克還有蒙迪并不是同一位母親所生，所以與卓克和蒙迪的黑發不同，艾倫繼承了他母親的金發和碧眼，這讓他看起來并不像是哈斯特扎人。

“艾倫，”蒙迪微笑道，“你要加入我們嗎？我和貝爾丹大師正在討論過往帝王在史上留下的功名。”

“我不覺得我可以為這個對話貢獻什么，”艾倫苦笑著說，“但我可以聽著。”

“哈哈，放心，艾倫殿下，在下也不行。”貝爾丹大笑道。

“當年伊姆貝爾和他的兒子阿格里克三世由守轉攻擊敗了薩維里歐人，進而一舉征服了東境時，哈斯特扎帝國從上到下都在為一個目標而努力著，那就是擊敗入侵者，并搶奪他們的土地。他們做到了，并留名青史。”蒙迪繼續說道。

“但人們不會記得因為征服的速度之快，而導致我們在東部的統治從未牢固。

接下來的幾十年內，情況也未見好轉，濕地的貴族們沒有青睞作為皇帝的伊戈梅爾四世，反而擁簇了他的弟弟，同為阿格里克三世所生的奧德利克。

而失去了統一的目標的帝國內，有權有勢之輩又開始各行其是，這才有了之后的‘叛教之亂’。”

“我還以為‘叛教之亂’是太陽的信徒們的叛亂呢。”艾倫說。

“至高神教嗎？那也是其中的一部分。”蒙迪說，“歷史事件往往有多個原因，而人們從來都能把他們的所作所為正當化。”

歷史是一面鏡子，那些不從過去吸取教訓的人注定要重蹈覆轍。

這是小時候父親維格里奇經常對蒙迪說的一句話，也是他最喜歡的一句話，他對書籍還有歷史的熱愛多半都來自于他的父親。

“看來在書這方面，蒙迪殿下才是大師啊。”貝爾丹感嘆道。

“這畢竟是我拿手的武器。”蒙迪笑道。

再者，有卓克這個大哥在，繼承父親成為下一任統治者的責任也不需要自己來承擔，作為次子，他只需要干自己喜歡做的事就夠了。

“艾倫皇子殿下，您想要來練習一下嗎？”貝爾丹向艾倫問道。

“好呀，來吧。”艾倫輕快地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