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知這邊在談論顧明遇的時候，他剛從東日報社出來，一臉的春風得意，甚至開心地哼起了小曲兒。

今天寫的那篇《論共榮》可是讓他們主編連連稱贊，想必這個月的薪水肯定不低，顧明遇愈發覺得自己從肅宵先生那里離開到東日報社去上班是個正確的決定。

哪怕有人罵他又怎么樣？他現在可是名利雙收，討厭的許婉清也許久未出現了，就連滬城日報上熹白的文章都再為見到，真是事事順心。

除了……

顧明遇回到家，他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看著倚靠在窗邊出神的季如云，他臉上的不耐一閃而過，卻還是耐著性子問她。

“小云，致遠呢？”

季如云收回目光，語氣淡淡，“王姐帶著呢。”

顧明遇看著她沒有絲毫表情的臉，皺起眉，“你整天喪著個臉給誰看？現在咱們住著大房子，你之前說想要請一個傭人照顧致遠，我也請了，想出去工作，我也沒攔著你。”

“工作？”季如云輕笑一聲，表情很冷，“我還有臉回去工作嗎？我還有臉面對肅宵先生嗎？”

“傭人？你拿賣國求榮的錢請的傭人，明遇，你晚上真的能睡得安心嗎？”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賣國求榮？”顧明遇惱羞成怒，怒道，“你別忘了，你現在過的安逸日子都是我掙來的。”

季如云看著他努力辯駁的臉，失望地別過頭，不欲與他繼續爭辯，她怎么也沒想到會有一天，她深愛的男人會變成這個樣子。

明明在最開始，他們的共同話題都是如何救國救民，為了這個國家能夠更好，季如云自知自己不是什么偉大的人，但她熱愛自己的國家，這樣應該是每一個人恪守的底線。

肅宵先生是她的老師，對她有如親女，她厚著臉皮去給顧明遇求來工作，他卻為了在亂世自保出賣了她的老師，讓她再也無顏見他。

他甚至還為太陽國的人工作，在報紙上大肆宣揚太陽國人的理念和計劃，身為一個有良心的國人，這何其可恥，何其可恨！

她不說話了，顧明遇卻以為她自覺理虧，無話可說了，他冷哼了一聲說道：“如今到處都在打仗，我們能夠偏安一隅，已經是天大的幸事了，肅宵先生就是太倔了，那些滿口的仁義道德都是虛的，自己能過上好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季如云看著得以自夸的顧明遇，眼神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現在的顧明遇，讓她覺得惡心。

她的目光看向窗外的云，可如果要離開顧明遇，她又能夠去哪里呢？回南城？家里人不會接受的，出去找工作？現在這個世道她一個女人又能做什么呢？她也舍不下自己的孩子。

季如云莫名想起了那個女人，許婉清，這個她本來看不上的女人，卻活得精彩，跟丈夫離婚她卻敢孤身一人闖蕩滬城，身為女子卻敢為萬民紙筆發聲，那樣才華出眾、那樣的耀眼。

真是讓人羨慕啊！

“顧明遇，沒想到這么久沒見，你厚顏無恥的程度又加深了，真是讓人惡心。”

清麗的女聲響起，顧明遇臉色大變，他回過頭看著在他家閑庭信步般的許婉清，不可置信，“你是怎么進來的？趕緊出去！”

季如云表情也變了變，看著風采依舊甚至更勝從前的墨知，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兒。

墨知自顧自地坐下，問顧明遇，“聽說你現在在東日報社為太陽國的人辦事？”

“是又怎么樣！”顧明遇冷笑一聲，“沒想到吧？把我趕出了滬城日報我卻還有更好的去處。”

“呵。”墨知簡直被他的話逗笑了，“你算什么東西！也配我親自動手。”

顧明遇眼里閃過恨意，他最看不得的就是許婉清這副高高在上的模樣，明明她不過是一個下堂妻，就應該孤苦地過一生才對，卻受到那么多人的推崇和敬佩。

他不愿意承認自己不如許婉清，便只能在心里一再地貶低她來獲得些許的快感。

“許婉清，我該說你膽子大嗎？敢一個人來我家，上次的仇我還沒找你報。”想到上次被打進醫院顧明遇就恨得咬牙。

“你那個奸夫呢？大名鼎鼎的滬城沈三爺，我聽說，最近沈公館的人都遣散完了，想必他的日子也不好過吧？”

“如果你愿意求求我，說不定我會愿意去跟太陽國那邊的長官說說，幫一幫沈家。”沈家家大勢大，在滬城赫赫有名，是太陽國那邊的拉攏對象。

顧明遇這樣說，不過是為了惡心許婉清。

季如云不可置信地看著顧明遇，他竟然還想幫著太陽國那邊的人拉攏沈家？這不是賣國求榮是什么？

“顧明遇，你不要太過分了！這是我們的國家啊，你怎么能幫著外人呢？”她聲音帶著哽咽，哭喊道。

“你閉嘴！這里沒有你插嘴的份兒！”顧明遇不耐地吼了一句，她怎么越來越不可理喻了？

墨知有點意外地看了季如云一眼，沒想到這個女人還有一些國人的良知在。

季如云苦笑了兩聲，她現在連說都不能說了嗎？

墨知站起來，走到顧明遇面前，他警惕地后退了一步，他可是記得這個女人的力氣有多大的。

見他戒備的樣子，墨知笑了一聲，“不過是別人的一條狗罷了，別人給你扔點吃的，你還真以為自己也搖身變成人了。”

“你！”顧明遇被她氣得臉漲得通紅，他高高地舉起了手，對著墨知那張白凈的臉就想一巴掌扇過去。

就在這一瞬間，顧明遇卻像是被施了定身術一樣，手揚在半空中，整個人一動不動。

“啊！！！”季如云猛地尖叫了一聲。

顧明遇的眉心處，一個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他，墨知表情輕松，她握著槍的手極穩。

“繼續啊。”她挑了挑眉。

“你到底想干什么？”顧明遇抖著聲音說道。

許婉清怎么會有槍？她到底是什么人？顧明遇腦子亂極了，視線緊緊盯著墨知的手，害怕她一不小心就走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