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螞蟻搬食，可有趣了。”

老爺子回答。

“囡囡，你快過來，我們一起看。”

他抬起頭，熱情朝玉明宛招手。

“老爺子剛用過午膳，許是掉在地上的飯粒子吸引來螞蟻啃食，被他瞧見了，提起了他的興致。這會兒已經蹲在地上看了快一炷香的時間了。”

現在照顧老爺子的丫鬟叫阿巧，原先是做的打掃醫館的活，這下珠兒走了，玉明宛便將她調來頂替珠兒的活。

“辛苦你了，先去用膳吧。”

玉明宛輕聲道。

隨后她乖乖蹲下，陪老爺子說話。

這段時間老爺子對她的態度明顯好轉了許多，再不似之前那樣，只黏著珠兒一人。

玉明宛側過頭，目不轉睛看向他，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出往日老爺子身子還健朗時的樣子。

她父母早逝，家中小妾和妹妹也囂張跋扈，再加上她性子軟弱，日子過得并不安生。

偌大的玉府，只有爺爺愛她護她。

現在想想，那時候對衛景珩如此癡戀，其實大半是因為沒有幾個人關心她，恰恰衛景珩最會甜言蜜語，她便淪陷了。

最終害的這世上唯一愛她的人，受了那么多的折磨。

那個性子有些倔強，又有些高傲的小老頭，如何受得了自己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都怪她。

玉明宛心頭酸澀。

“宛宛。”

忽然，耳畔傳來陸堯聲音。

她立即回過神，抽了抽鼻子，迅速站了起來。

“你又算準了。”陸堯開口道。

“衛景珩那么愛裝，怎可能放過這次機會。想必明天沈悠悠弄壞了柳大人的琴，衛景珩拉下臉求柳大人原諒的消息就要傳遍稷下學宮。”

玉明宛嗤笑。

“我倒是沒有想到他動作這么快。”陸堯眉頭輕挑。

玉明宛笑而不語。

動作不快一些怎能表現出他對沈悠悠有多好呢。

他皇子的身份才公之于眾，現在看得最緊的就是自己的名聲。

“東西是否現在就送去柳大人處？”陸堯詢問。

“嗯。”玉明宛應聲。

“好。”

說罷，陸堯轉身要走。

“陸大哥。”玉明宛喚了聲。“麻煩你了。”

“你我之間何需這般客氣。”

陸堯停下腳步，朝玉明宛笑了笑。

“那倘若你遇到了事情，也不要怕麻煩了我，盡管告訴我就是。”玉明宛言語真摯。

“會的。”

陸堯輕笑著說完這句，轉身快步離開了院子。

玉明宛站在原地，怔怔看向前方，半晌才收回目光。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陸堯這些天有些反常。

但又尋不出原因。

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吧。

玉明宛輕輕嘆了聲氣，繼續蹲下身陪爺爺。

皇家樂司。

“柳大人。”

“有事明日再說，我現在無空。”

小廝一句話還未說完，就被柳承云打斷。

她來回撫摸琴身，眉眼間盡是心疼。

“是藥王谷的洛姑娘送來的東西，說是此物貴重，一定要您親自打開。”小廝如實匯報。

洛姑娘？

柳承云臉上起了幾絲波瀾。

“快進來。”她立馬改變了主意。

小廝進來，手里果然抱著一個匣子。

只是這匣子又長又細，叫人猜不透里面裝的什么。

柳承云接過，迫不及待打開。

竟是一根琴弦！

而且正好是用的懷陽桑蠶絲制成，與鳳吹所用琴弦一樣。

“去濟仁醫館同洛姑娘道聲謝。”柳承云吩咐小廝。

懷陽桑蠶絲每五年才產一次，一次不過半斤，故而珍貴無比。玉明宛愿意送她，已是十分難得。

但柳承云對所用之琴要求極高，即便有了一模一樣的琴弦，不是從前那根，也毫無意義。

“把這個也拿下去放好。”她將匣子細心蓋上，遞給小廝。

“大人，洛姑娘懂得音律，應當也知道琴弦和琴身需得相配的道理。既然她送了琴弦來，肯定是因為覺得合適。不如您試試看，萬一和鳳吹合得上呢？”小廝提議。

說的也是。

柳承云眉頭微蹙，轉而又拿出玉明宛送的琴弦，將它連上琴身。

緊接著她嘗試彈了一曲。

“居然真的對上了！”柳承云又驚又喜。

她低下頭，細細撫摸琴弦。

之后她又試了好幾首曲子，都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不僅如此，新的琴弦竟使得鳳吹所彈奏出的琴聲比原本的更加清脆。

“快！快給我備轎，我要去濟仁醫館一趟！”

柳承云激動繞過書桌。

“不行。”

待走到門口，她忽然又停下腳步。

“洛姑娘這么低調，我如果專門去醫館向她道謝，豈不是違背了她的初衷，反倒給她招惹麻煩？”

“算了算了。”

柳承云自言自語，隨即又改變主意，回到了座椅前。

她看著已經修好的琴，眼眶瞬間紅潤。

自己用了一輩子的鳳吹，原以為琴音已經足夠美妙，沒曾想有生之年還能聽見它發出更為令人震撼的樂聲。

一旁，小廝看到柳承云這副模樣，亦是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自家主子年少成名，在音律上造詣極深，向來是眾人眼中高攀不起的人物，何時會這般激動，甚至方才提到玉明宛時，竟還有些敬畏之感。

要知道，柳承云比玉明宛年長近三十歲，無論怎么看，她都是玉明宛的長輩才對。

如玉明宛所料，翌日，沈悠悠和衛景珩的事情果真傳遍稷下學宮上下。

幾乎所有人都在議論，說衛景珩如何如何的好。相較之下，沈悠悠就顯得胡攪蠻纏，刁蠻任性，活生生被比作了惡人。

“大家從議論這件事情，到將衛景珩在朝廷當差時所做出的成就也拿出來夸贊，只怕他的用意不止是想要在眾人心中留下好印象這么簡單。”

湖畔亭邊，陸堯和玉明宛飲茶閑敘。

此事在稷下學宮不斷發酵，短短兩三日時間，衛景珩這幾年擔任知州所做出的成就盡數被扒了出來。

“他當上知州是靠的丞相提攜，所謂成就也全都是丞相背后相助。他竟也好意思放出風聲來讓眾人夸贊。”

而且還順便踩丞相的親女兒一腳。

玉明宛鄙夷一笑，連連搖頭。

即便早就知道衛景珩是什么德性，還是會被他一次次突破底線的行為惡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