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看出陸堯的心思，龍實甫淡淡道：“只是來看看。”

陸堯默然。

只見這位在戰場上殺伐果決、鐵骨錚錚的老者此刻局促地摸摸扶手，時不時抿口茶，茶水都倒了三四壺了。

都說血濃于水，面對親情，戎馬半生的將軍也和平頭百姓無二。

沉默了一會，龍實甫想起什么，忽而皺眉詢問：“衛家那小子，可有來找麻煩？”

陸堯并未正面回答：“京城諸人，對洛宛多有誤會。”

龍實甫立刻冷哼一聲：“當年他貪圖富貴拋棄發妻，如今還有臉再來擾人清靜？德不配位，早些趕出京罷了！”

“不可。”

他不解：“區區知州，做了丞相女婿又如何？如今圣上最重文人品德，知道了他始亂終棄的事，必不會再許其入仕。”

“丞相女婿算不得什么，可衛景珩并不那么簡單。”

“老先生可記得，圣上還是皇子時，曾酒后在宮外幸了個落魄世家女？”

龍實甫瞇眼回憶了會：“有點印象，先帝為此還發了火。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怎么……”

他突然頓住，目露驚訝：“難道說？”

陸堯看著龍實甫，悠悠道：“先皇后命人將那世家遣出了京，不出一月，那女子就嫁了人，年底，生了孩子。”

“皇帝這臭小子，真是糊涂啊！留下這么個麻煩，日后若被有心人翻出利用，影響皇儲，將又是一番腥風血雨！”

“既然衛家那小子不簡單，那我看，還是將宛宛接回我身邊的好，免得她再受傷害。”龍實甫粗眉微皺，語氣里帶著不容置喙。

陸堯目光一凝，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這讓龍實甫很意外，雙眼微瞇，盯著陸堯。

“宛宛是我龍家的種，我接回她，陸公子有什么理由不答應？”

“那龍將軍該如何解釋，她母親被家族拋棄，她被衛家欺辱的時候，龍家在何處？”

陸堯雙眸篤定，氣勢絲毫不比浸淫戰場多年的龍實甫弱。

龍實甫被問得臉一陣紅一陣白，內心羞愧轉為憤怒，呵道：“那都是有原因的！”

“那龍將軍覺得，宛宛會接受那些原因嗎？”

龍實甫一時語塞。

“宛宛如今過得很好，我也能護著她，龍將軍也不想讓宛宛傷心吧。”

龍實甫冷哼一聲，嚅了嚅嘴，終是沒說什么，甩袖離去。

路過院中小橋時，忽然迎面走來個女子。

龍實甫抬頭一看，一時愣住。

玉明宛剛從爺爺房中出來，見到面前氣勢不凡的老者，有些疑惑。

府中怎么會有外人？為何如此看著自己？

但瞧他來的方向，似乎是正堂，想必是陸堯的客人吧。

玉明宛福了福身子，側身讓出些空間來：“老先生，請。”

“哦，好。”龍實甫回過神來，有些局促地從她身側走過。

玉明宛心中忽然漾起股異樣的感覺。

神使鬼差，她忽然腳步頓住，轉頭叫住龍實甫：“老先生。”

他猝不及防，茫然回首：“嗯？”

“下人不知去哪兒偷懶了，我送您出門吧。”

龍實甫身子頓了頓，聲音都微不可查地有些顫動：“那就勞煩姑娘了。”

玉明宛引在前，老者在后。

他望著玉明宛亭亭玉立的身姿，心中翻涌著萬千思緒。

這還是這么多年來，他離她最近的一次。

的確，不表態，二人尚且能相處自如，可一旦表明身份……

一路無話，送到門口后，玉明宛再此行禮拜別。

一回首，只見陸堯立在身后。

玉明宛問：“剛剛那位老先生氣度不凡，我之前沒見過？”

陸堯望著玉明宛的臉，沉默著搖搖頭，語氣平淡道：“嗯，許久未見的故人罷了。”

見陸堯不愿多說，玉明宛便不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