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又看著那個少年,跟自己一般大小,正是杜家的長子杜乾。
“浮木下水的時間,難道不是越早越好?”
樊伯玉見到杜乾站出來,似乎有點不高興。
“當然不是!浮木可和人不一樣,要是浦邑看不到浮木,浮木就會繼續順流而下,蒲邑將難以得知我們求援的消息!。”
杜乾解釋道。
樊伯玉見到一個小族之子,竟然敢反駁自己,不由得怒從中來:“方才你不是說,浮木到了浦邑,一定會被看到嗎?現在又說看不到,這辦法到底可行否?。”
杜乾看到了樊伯玉的表情,知道自己沖撞了樊氏,不由得低聲:“是……可是……”
“他所言是指白天的情況。可是根據水流的速度,現在放浮木,浮木到達浦邑的時間應該是晚上。”辛又開口,替杜乾解釋:“所以我們要算好時間,讓浮木在清晨到達浦邑,這樣方能讓信被浦邑的人看到。”
辛又解釋之后,樊伯玉并沒有反駁。
只是狠狠的瞪了杜乾一眼。
辛又沒有理會樊伯玉,而是對著眾人說道:“三大家族每家留下十人,其余家族依照人數多少留下一些人。由杜乾負責此間事務!”
聽到了辛又的安排,杜乾又驚又喜。
這可是他們杜氏第一次領導其他家族做事啊!
“君子放心,我一定將這些浮木送到!”
杜乾滿臉的興奮。
其余三大家族,倒也沒什么意見。
砍樹、送信,這并不是什么美差,也沒什么油水,他們懶得管。
“剩下的人,先回鄉校,繼續議事吧。”
辛又發出了號令。
此時,盡然沒有人有意見,尤其是幾個大族的宗老,安排好此處的事務之后,就隨著辛又回到了鄉校當中。
一進入鄉校,辛又就感覺到了氣氛跟之前有所不同。
沒有人再他面前大大咧咧,反而都用一種奇怪的目光看著他。
唯有邑司馬,老神在在的,似乎對辛又的態度并未改觀。
眾人席地而坐,和之前的位置異樣,三老和辛盡,分別坐在辛又的側前方。
剛剛駁回了樊米的決策,除了辛又心中暢快之外,另外一個人也十分高興。
那就是和樊米一向不對付的邑司馬尹榮。
和辛又一樣,尹榮也接替邑司馬的位置不久。
比起老辣的樊米,他從未在辛邑意外的地方證明過自己,在辛邑的威望完全無法和樊米、辛盡比較。
所以他一直想借這次事件,來證明自己的能力,如果可能的話,壓制樊米一頭是再好不過了。
他是堅定的“主戰派”,希望能靠著辛邑原本殘存不多的城墻,抵抗戎人的進攻。
只要等到洪水退去,他就可以向浦邑求援了。
此前辛又徹底駁斥了樊米“求和”的意見,顯然要和戎人進行戰斗了,尹榮頓時覺得自己占據了上風。
明日下午,是戎人給出的最后期限,到了那時戎人就要來“取糧”了。
根據水流的速度,浦邑受到“信件”,大概在今天夜晚到明天清晨。
按照往日浦邑出兵的時間,即便是借到信件,也要等到后天清晨援軍才可以到達。
明日下午到后天清晨這段時間之中,該如何抵擋戎人的進攻呢?
這個問題,此時已經擺在了辛又的面前。
辛邑要做的,就是組織人力,從明日下午抵擋到后天的清晨。
“邑司馬,我們辛邑現在有多少兵力,和戎人對比如何?你先給國人們說一下吧。”
辛又道。
尹榮站了起來,特意看了一眼臉色鐵青的樊米,然后清了一下嗓子,對著眾人開始解釋如今辛邑的防御狀況,辛又腦海中也出現了關于辛邑邑城的一些信息。
辛邑所在的山嶺,其實是一片地勢較高的方形臺地。
東面環水,青水繞著山嶺崩騰而過。
西、南兩面山坡均為斷崖,平日里也無法行走。
只有北面山坡,可以走下去,直通王畿內的環涂。
春秋時代,很多小的城邑,以及戎狄都居住在地勢較高的臺地之上。
這是從遠古時期留下的習俗,可以借助地形進行防御,也可以避開洪水。
距離水源位置適中,并不影響取水。
只有一些大城市,才會居住在大河旁邊的平原上。
辛邑的城邑修建的很是方正,城墻其實只有北面的一截。
經過幾百年的變遷,這些城墻早就倒塌了許多,已經起不到很好的防御作用了。
被戎人占據的烽火臺,也在北面城墻的中央處。
邑中四百多戶,大約兩千多人國人居住在其中。
國人平日里農耕,在遇到戰事的時候,就會履行作戰的“義務”,其實也是他們獨有的權力。
對于大部分國人來說,他們都是這種“亦兵亦農”的身份。
“如今我們能集中起來的國人,大約有八百一十多人,都是訓練有素的兵卒。”
司馬尹榮說道。
“不夠。”
辛又道。
“可是……其余的都是老人、小孩和女子了。”
“這是生死存亡之戰,每個國人都要站出來戰斗,否則光靠八百多人,怎么可能對付的了戎人兩千余人?”
戎人的戰斗力,可是在一場場的實戰之中打出來的。
像辛邑這種國人組成的軍隊,戰斗力并不強悍,這一點辛又再清楚不過了。
每年在農閑時都會在邑司馬的主持之下,進行軍事訓練,也就是所謂的“春蒐,夏苗,秋狝,冬狩”。
也叫“蒐狝”。
只是在辛邑這種小地方,即便是“蒐狝”也就是一些小打小鬧。
最多就是讓司馬教一些“坐、作、進、退、疏……”等小的科目,然后一起狩獵,比試一下哪家獵物的多寡。
相當于如今的民兵訓練。
所以國人的戰斗力也很一般,和真正的軍隊精銳還是無法比。
靠這不到一千人去和戎人作戰,簡直是癡人說夢。
“君子,難道是要我們的女人和孩子,也拿起刀戈,去和那些兇狠的戎人交戰?如此還要我們男子干什么!把蛋割了算了!”
一個尹氏子弟,從尹榮身后走了出來。
他長的高大粗壯,脾氣火爆,辛邑人都叫他尹火兒。
尹火兒的話,引起了一些人的共鳴。
他們經常和戎人作戰,倒是不害怕戎人。
只是想到自己的妻兒也要上戰場,自然無法忍受。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還是覺得把那女子交出去為好!”
樊氏樊伯玉說話了。
力量對比懸殊,想要撐一個晚上,很難。
有人想拼命,自然有人不愿意,國人雖然勇敢,但也不是職業軍人。
死拼一夜雖然有可能,但那是建立在辛邑上下團結一心的基礎上。
這一點辛又心中很是明白。
一夜,他現在就是要拖住戎人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