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你們辛邑的酒,比我們浦邑的酒好太多了……”
凡乜拿著銅觚,一臉陶醉:“色澤清涼,味道香醇……我看都快比得上昔酒了……”
“有這么好嗎?”
作為一個穿越者,辛又并不是很習慣如今的酒。
味道寡淡,里面還有一些沒有處理干凈的渣子。
“酒……”
辛又舉著銅觚,若有所思。
飲酒的歷史,在這片土地上可太悠久了。
上到天子下到庶人,都會貪戀這杯中之物。
此時的酒,還都是用果子、谷物之類加酒曲釀造而成的“發酵酒”。
加上工藝還沒有達到巔峰,大部分的酒都還是有殘渣的“濁酒”。
當然,貴族用的浩酒,則是反復過濾過的。
即便如此,發酵酒的酒精度數極限不會超過二十度,如果在這個時候搞出蒸餾酒,不知道會有什么效果……
辛又心中不禁想到。
“辛君?想……什么呢?”
凡乜的酒量很差,這種比啤酒度數高一點的酒,已經讓他有點迷糊了,本來就瞇著的眼睛,此刻已經完全看不到了。
“凡君,我想造出更好的酒。”
辛又道。
“啊?……好酒?……哪里還有好酒啊……”
凡乜說著,就倒了下去。
辛又無奈,自己還沒熱身呢,對方就倒下了。
毫無一戰之力,這樣的酒喝的實在是不盡興啊!
他差人安頓好了凡乜,然后自己起身,準備出去走走。
“君子要去哪里?”
一直站在堂外候命的薇低聲問道。
“出去走走。”
“可是天色已晚,夫人還等著君子回話呢?”
“母可說讓我何時去見她?”
“那倒沒有……”
“既然如此,就等我回來再說吧是。”
辛又說完,信步走了出去。
薇雖然心中覺得有所不妥,但是也不敢違背辛又的意思,于是她轉身回到堂中,和饔人一起收拾殘羹。
辛又出去的時候,只叫了一個小童。
是饔鄙的兒子,饔佐。
今年十二歲,跟著父親學習做一名饔人——也就是伺候辛又飲食之人。
饔佐生性機巧,還有孩童心性,跟在辛又身后十分高興。
“君子,你怎么想到用浮木傳信的?可真是太厲害了!”
饔佐拍著手,滿臉的崇拜。
“哦?這件事你都知道了?”
“是啊!君子前日讓杜家子用浮木傳信的事,辛邑誰不知道呢?”饔佐道。
“哦?那老夫人知道嗎?”
“肯定知道!”
不知道為何,辛又不自覺的在乎起那位老太太對自己的看法。
或許是因為自己繼承了之前辛又的記憶,又或者他還不知道如何面對這位……母親。
“她是如何說的?”辛又笑道:“肯定破口大罵,說我胡鬧吧。”
“沒有啊,老夫人聽到君子用浮木叫來了援軍,直說君子終于成人了!”
“呵呵……那就好。”
辛又心中竟然感到一陣輕松。
“君子想去哪里呢?君子平時很少出來啊。”饔佐的嘴像連珠炮一般。
“去……酒坊吧。”
“我知道!我給君子帶路!”
饔佐蹦跶著跑在前面,給辛又帶路。
酒坊在辛邑的西北角,是一個很小的作坊。
因為周公認為商人亡于過度飲酒,所以在制定周禮時,對“飲酒”有很嚴格的規定。
何時飲酒,如何飲酒,飲多少……
這些都還只是飲酒的規定。
關于釀酒,也有一系列的規定。
有專門負責釀酒的官員“酒正”,宮廷用酒的法式、材料都是酒正管理并且授予各個家族的。
釀酒的時間,也規定在仲冬的時刻。
用酒的數量,出了天子和王后不限量,其余人在各種活動中喝多少,都有嚴格規定。
按照周禮,喝酒不是一件言歡之事,而是周代宗法制度的延續。
可惜……這種制度只是理想化的。
酒的魅力太大,商代諸王尚且不能抵擋酒的誘惑,何況這些貴族呢?
辛又相信,如果真的能造出好酒,搞不好真的能給自己帶來意想不到的收獲。
走到邑城的西北角,一所院子引入眼簾。
各種大小不一的陶罐,堆放在院子門口。
一股濃郁的酒糟味,順著風傳來。
一個紅著鼻頭的男子,正靠在門口睡得香甜。
“辛吉!你又偷喝酒了!”
饔佐見狀,走過去用力推了推那男子。
“小五……別煩我……”
男子轉身,抱頭繼續大睡。
“君子,他……”
饔佐還想繼續施加暴力,但是被辛又阻止了。
“喝多了,讓他睡著吧。”
辛又沒有理會酒鬼辛吉,徑直走入了院子當中。
院子里大大小小的陶甕,里面裝的都是酒。
這些酒都是沒有過濾的“濁酒”。
基本都是下層人喝的,里面都是酒糟,十分渾濁。
上層貴族喝的,是過濾后的“浩酒”。
按照酒的釀造時間、色澤清澈程度,浩酒一般分為三種:清酒、昔酒、事酒。
祭祀時用的清酒,釀造時間最長,地位最為尊貴。
其次是祭祀結束后,大臣們飲用的昔酒,冬釀春熟,酒色相對清澈,無所事的眾臣方飲此酒。
最后是祭祀結束后,下人們飲用的事酒,酒色最次,釀造時間也最短。
辛邑所釀造的酒,是用來供應宮廷下人們所用的“事酒”。
成色好的,已經快要趕上“昔酒”了。
辛又在地上拿起一把陶制造的勺子,舀了一勺子酒。
旁邊的饔佐,已經細心的點燃了一根火把,給辛又照亮。
“君子,家中還有酒啊。”
饔佐道。
辛又沒有回答,喝了一大口酒。
這酒的度數,應該比啤酒稍微高一點。
里面的酒糟還沒有清理干凈,可能還需要幾道工序。
辛邑也沒有高粱,釀酒的原料就是黃米。
黃米蒸熟之后再進行釀造,出來的黃米酒為淺黃色,有一股清香味。
“什么人!”
就在這時,一個年輕的聲音傳來。
“小五,是君子來了。”
饔佐對著門外的來人說道。
門外走進來的,正是辛盡一直帶著的少年,辛五。
也叫小五。
小五看著辛又,遲疑了一下,然后對辛又行禮。
“這么晚了,君子跑到我們家來干什么?”
辛又知道辛五,這少年和他同輩,十分聰慧,是辛盡的侄孫,從小被辛盡帶在身邊,幫辛盡做一點事情。
反倒是輕松了他那個酒鬼老爹辛吉。
“來看看你們家的酒。”辛又說道:“小五,你可會釀酒?”
“釀酒?我不會。”
“你爹是我們辛邑的酒人,你竟然不學釀酒?”辛又有點驚奇。
一般這種職業,都是子承父業的,而且酒人其實是一個肥差。
畢竟釀酒的糧食,是辛邑提供的。
“學會了,如他那般嗎?”
小五指了指門外的醉漢,不屑地說道:“君子若是想喝酒,我立馬送到君子府上去。”
說完,他就麻利的抱起一個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