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唐生見她的臉色似乎更差了許多,“你現在應該好好休息,別多想。”
蘇慧覺得自己是應該好好休養下了,她感到左手被身旁人拉緊了些,嘴角浮出一點蒼白的笑容,“我沒事的,曉軒,盡量不去想便是了。”
“嗯……這樣最好。”
唐生這時又問藍曉軒,“除了布丁和一張寫有‘生日快樂’的紙條外,當時盒子里還有什么東西嗎?”
“沒有,就這兩樣。”
“剛才我在門外聽到你說今天早上……你有看到過什么事或者什么人嗎?”
“哦,沒。”藍曉軒搖了搖頭,“我去外面吃了早點,就和平常一樣,只是回來的路上一只狗突然追著我狂叫,有點被嚇到了。”
蘇慧拉緊了她的手,“曉軒,那你沒事吧?”
“沒事,還好我跑得快,沒被咬到。”
她正說著,房門再次被打開。
周揚拎著一袋水果走進來,意外地發現唐生也在,他愣了一下,才朝對方點了點頭,又走到病床旁邊的桌子跟前,將水果放在了上面。
“蘇慧,好點了嗎?”
“還好,就是胃不舒服。”
“平安無事便好。”他指了指那袋水果,“我剛才去超市買的,等你好些后再吃吧,補充點營養總是沒錯的。”
“謝謝你了,周揚。”
“朋友之間客氣什么。”周揚轉身,那道憂郁的目光落在了唐生臉上,“唐警官,是那盒布丁嗎?”
“是的。”
“那么……它和三眼面具有關系嗎?”
“你為什么這么問?”唐生認真地看了看周揚。
“因為最近發生的事都和那張面具有關。胡雪,薛城,兩人的臉上都……”周揚猛然想起那晚和落葉紛飛聊天時談到的“天使”與“魔鬼”問題。天使,有時不一定是天使。它或許也是魔鬼,只不過戴了一張偽裝的面具……他的思緒在不經意間越飄越遠,直到藍曉軒的一句話將他從幻想世界中掙脫了出來。
“它們都是死亡的詛咒嗎?”
詛咒……躺在病床上的蘇慧覺得頭更暈了。
唐生還沒等到周揚的后半句話,再次聽到了這個詞。記得那天去周揚家時,這位年輕畫家也說過“詛咒”二字。他在這時不由得想起了以前看過的一部小說——《詛咒》。那么,現實世界中真的存在詛咒嗎?神秘莫測的面具和鮮紅色的布丁難道都已被死神打上了詛咒的烙印?
不,他依然不相信什么詛咒,這只是人們對神秘事物的恐懼。在搞不清楚真相前,人往往會迷失方向,精神脆弱點的更容易相信一些鬼神之說,而它們純屬無稽之談。
他看著藍曉軒。
依然是張蒼白緊張的臉,從第一次見到這個女孩開始,他就感到了一種自內而外散發出來的陰郁氣息。或許,她的神經本就十分脆弱。
“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任何詛咒。”他再次重申了自己的觀點,語氣也有些嚴肅了,“至于有毒布丁和戴在死者臉上的三眼面具有沒有關系,我們會查清楚。”
其他三個人聽完,一時之間也沒什么話說了,病房里變得安靜許多。
蘇慧這時朝窗外望了一眼,只見天色陰沉,烏云密布,遠處還傳來幾陣悶雷聲,她回頭說道,“你們還是快回去吧。估計要下雨了。”
“嗯,那我明天再來。”
“你好好休息,蘇慧。”
藍曉軒和周揚走出了病房。唐生也不想再打擾病人休息,也離開了房間。
在醫院住院部四樓的走廊上,他叫住了藍曉軒。
“藍小姐,最近一段時間你還是多呆在家里為好,如果發現可疑的陌生人要立刻報警。”
“我會的。”藍曉軒輕輕地點了點頭。
“那我走了。”唐生朝樓梯口走去。
當他的身影完全消失時,藍曉軒看了看身旁人。他低著頭,似乎在想事情。
“你怎么了,周揚?”
“……我在想,死神的禮物。”
這句低沉的話讓兩個人同時陷入了沉默中。
死神已帶走兩條生命,而它似乎仍然沒有滿足。
唐生等人離開后,蘇慧便無力地躺了下去。她感到整個人又沉入一片深水中了,周圍安靜極了,她只聽到自己脆弱的呼吸聲,氣流從鼻孔里進去又出來,漸漸地,身體也變得越來越輕了。
或許自己大難不死之后又將去另一個世界吧,她可能已化成那個世界里的一小片羽毛,飄出了這片深水,徘徊而上,徘徊而上……
她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蘇慧突然聽到幾陣鳥鳴聲,睜開雙眼時,她感到非常奇怪。
因為自己正站在一片茂密的叢林中。參天大樹遮擋了陽光,無數褐色的樹根交錯盤旋在地面上,仿佛是女人的長發。
莫非,真的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她茫然地環顧著四周。除了樹木還是樹木,這里只有她一個人。
她朝一個方向走去,剛走幾步,就發現前面還是參天大樹。接著又改朝另一個方向走去,還是同樣的樹木。
難道被困住了?
是的。這些樹木就像一頭頭巨大兇狠的野獸,正包圍著自己。
她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這時,有個聲音在身后響了起來。
吱呀——
那是開門的聲音。她轉過身,發現后面有棵大樹的樹桿上開了扇門。
樹上也有門?她好奇地走過去,站在了那扇木門前。里面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見。
萬分不解時,突然從木門里,從黑暗中慢慢地伸出了一只干枯無肉的手。手里還拿著一樣東西,蘇慧看清楚后,驚愕地睜大了眼睛。
那只干枯異常的手里正抓著一塊血紅色布丁,表面那些紅色液體還在不斷滴落,看起來就像是人的鮮血。
啪嗒,啪嗒——
聲音在寂靜的森林里響起,伴隨著它的,還有一個幽靈般的低吟聲。
“吃布丁……吃布丁……快,吃下去……”
蘇慧連忙后退了幾步,那只手卻詭異地拉長了,徑直朝她面前伸了過來,那個聲音也越來越恐怖,甚至還發出了幾絲顫抖地陰笑。
她緊緊地盯著眼前這塊鮮紅色的布丁,還有這只只有一層皮掛著的枯手,再也受不了了,用力抓住它,毫無畏懼地喊了出來,“你到底是誰!”
“啊,你干什么呀!”
蘇慧愣住了,因為這次對方的聲音很柔美,當她睜大雙眼仔細一瞧時,竟然發現面前的景象瞬間都消失了。四周是白色的墻壁,一個護士正站在病床前皺眉看著她,她的右手正被自己牢牢抓著。
“哦,對不起!”她立刻松開。
護士揉了揉右手腕,“你是不是做噩夢了啊?”
噩夢?對,原來是個夢。蘇慧沉沉地呼吸了一口氣,“抱歉,剛才的確做了個噩夢。”
護士也沒說什么了,繼續給她調試著點滴的速度。她的身體擋住了窗戶,蘇慧只聽到一陣淅淅瀝瀝的雨聲。
“已經下雨了?”
“是啊,總有下不完的雨,這破天氣!”
蘇慧望著窗戶那邊,問道,“護士,我什么時候能夠出院?”
“五天后吧。”
還有五天……她實在是受不了這里的藥味和各種檢查了。等護士離開病房后,蘇慧看了眼窗外。
烏云正在天上緩緩移動著,濃厚的好像隨時會坍塌下來,雨雖然不大,但很密集,天地被那些細長的雨絲連接著,所有事物都浸潤在了一片迷蒙的氣霧中,它們正在接受雨水的洗禮。
她看著看著,甚至有種想跑出去淋雨的沖動了,或許冰涼的雨水能驅趕掉來自醫院各個角落的特殊氣味,能讓自己重新獲得生存的自由。
在這里,她是個病人,而在外面,她就是一個健康的生命,可現實擺在眼前,她還得繼續躺著,直到醫生點頭讓你出院為止。一個不習慣住在醫院的人要持續呆上好幾天,的確是種不小的折磨。
她側著頭微微挪動了一下身子,繼續望著窗外那些烏云,眼睛也好像被它們覆蓋住了,沒有多少亮色在里面。今天對自己來說絕對是個糟糕的日子,如果當時一時貪吃將整塊布丁消滅掉,那她現在或許是在停尸房了。那么,到底是誰送的生日禮物?為什么要害曉軒?究竟是為了什么?
蘇慧沉重地深呼吸了幾下,現在就連思考都成了件十分吃力的事,身體內部的所有器官好像都開始松軟下來,她又覺得很困了。
外面的雨聲也越來越遙遠,看來,自己又將進入另一個世界。不過這次,希望別再見到那只骨瘦如柴的手和那塊滴血的布丁。
6月17日星期日下午13:35分
美妙的音樂聲從街邊一家音像店里傳出來,是一首名為《雨中漫步》的鋼琴曲。舒緩輕快的旋律如一杯清涼的茶水沁人心脾,但街上的人們并沒有陶醉其中,也不想在雨中漫步。
這會兒正下著滂沱大雨。
所有人都在加快步伐朝各自目的地行去,雨越下越大,一些沒帶傘的人只好用手臂遮擋著,或拿包頂在頭頂上,小跑著沖進周圍的店鋪內躲雨。
梅雨季節總會時不時地下場雨,似乎每到這個時候,老天都有流不完的眼淚。
藍曉軒倒沒有其他人那樣的狼狽,她的包里總會帶把折疊雨傘,不管是晴天還是雨天,這似乎已成為了一種習慣,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她撐著傘走在市區工聯路上,剛才從醫院出來的時候還是蒙蒙細雨,眼下卻是烏云滿天,大雨傾盆了。這樣的天氣實在難以預料,也另人討厭,她喜歡晴天,喜歡溫暖的陽光和清爽的微風,而不是又悶又濕的天氣。
她加快了腳步,只想快點回家,在經過一家服裝店時,包里的手機突然響了。
是一條微信,發信人是周揚。
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