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百將果真是奉都尉之令？”

“難道令牌是假的不成？”蘇晃呵呵冷笑，“這整整一日，不見耿塞尉，卻只有郭都伯在此問東問西，難道是想抗命不成？”

“哎！”

郭景想了想，慢慢的抽出刀，“予你和顏悅色，只鋮望能幡然醒悟，你卻一昧的咄咄逼人，何苦呢？”

“噌……”

刀刃拉著長音，光影緩緩從臉上劃光，如一泓秋水。

蘇晃的兩個手下霍然起身，舉槍對準(zhǔn)了郭景：“郭都伯，你莫不是造反不成？”

蘇晃滿臉錯愕，后知后覺的抽出了刀，張汛了站了起來，手握住了好柄。

圖窮匕見，之前的懷疑、警惕，反倒散了個干凈。

“郭都伯此為何意？”

蘇晃強自鎮(zhèn)定，“某既為都尉屬官，負(fù)責(zé)傳令只是份內(nèi)之責(zé)，你強陰奉不奉令，給句話便是，這動刀動槍，卻是何意？”

郭景徐徐的吐了一口氣，“你若說你不是從白澤而來，我還不會起疑，而你可又知道，耿塞尉早已出兵，昨日才與流賊在白澤戰(zhàn)了一場，大獲全勝！”

蘇晃愣了愣，臉色煞白。

“還有你那兩個手下，四只眼滴溜溜的亂瞟，還不停的互使眼色，擺明是等塞尉進門，便會拿下……”

“哦，倒是蘇某疏忽了，本以為天衣無縫，不想竟露了如此多的破綻？罷了……”

“某就是奉都尉之拿，來擒耿成，你又能奈我何？”

蘇晃舉著刀，目光掠過眾人，“諸位如果不想造反，就站著莫動！”

郭景也一聲冷喝：“誰都莫要輕舉妄動，只是三條雜魚，郭某還用不著幫手！”

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說再多都無用。

蘇晃只是一個眼色，兩個手下的神情陡然一變，獰笑著舉起了槍。

沒有一絲猶豫，更沒有一絲停頓，槍尖閃過寒光，戳向了郭景小腹。

刺過來的一剎那，郭景飛一般的往后一跳，兩桿槍刺了個空。

應(yīng)該是殺慣了人，也有可能經(jīng)過陣戰(zhàn)，兩個手下的刀使的很有章法。一刀刺空，并沒有往回收，而是齊齊往前踏了一步。

質(zhì)量再不好，也是鐵家伙，戳一下保準(zhǔn)一個血窟窿，郭景轉(zhuǎn)身就跑。

估計是沒想到，明明一副拼命的架勢，卻打都沒打就逃。更沒料到小腿高的木案，郭景呲溜一下就鉆了過去？

兩個兵卒站在案后，滿臉錯愕。

“愣個鳥，殺……”

蘇晃氣急敗壞的解下了弓，箭還沒抽出來，耳邊突然傳來一聲慘叫。

槍桿斷成了兩截，跌落在酒案上。手下之一抱著膀子靠著墻，嚎的撕心裂肺。另一個還舉著槍，朝著案后亂刺，但郭景早已閃到了一邊。

“嗖”的一聲，一支羽箭從頭頂飛了過去，郭景縮了縮脖子，隨意往右偏了兩步。

“綁！”

箭釘在了柱了上，尾羽不停的顫抖，像撥動的彈簧。

有人氣不過，也舉起了刀。

蘇晃繼續(xù)拉弦，聲音不大，卻透著陰森森的味道，“難道真想造反不成？且想想家中的妻兒，父母……”

“自做孽，不可活！”

郭景悠然一嘆，腳一勾，近半丈長、三尺寬的木案便飛了起來，而后手一抄，就被他單手抱在了懷中。

然后又像一陣風(fēng)，沖向了蘇晃。

兵卒也在一側(cè)，下意識的挺槍就刺，“嚓”的一聲，足雞蛋粗細(xì)的槍桿，一下就被砍成了兩截。

還沒來得及驚訝，又是一道寒光閃過。

一顆頭顱飛上了屋頂，“嗤”的一聲，噴起了漫天的血雨。

蘇晃只覺毛骨悚然，拉著弦的手一抖，羽箭不知飛到了哪里。再定眼之時，刀尖已然抵到了他的脖子上。

郭景笑吟吟的，就似在聊家常：“蘇兄，你降是不降？”

眨眼之間，一死一傷，那偌大的頭顱才剛剛落地，眼中還有殘留的驚恐之色，猜郭景的這一刀會不會砍下來。

“郭兄，我從父是奉車都尉（比兩千石），勸你三思而行！”

郭景沒說話，只是將刀刃往前逼了逼。

感受著冰涼的刀鋒，蘇晃嘆了一口氣：識實務(wù)者為俊杰……

“我降……”

……

太陽一點一點的冒出了頭，泛灰的霧氣慢慢散開，化成了明雪飄揚而下。屋頂?shù)那嗤邼u漸的白了起來，反射著點點銀芒。

還不到三月，清晨還是很冷的，監(jiān)牢中更是冷的刺骨。陰潮的寒氣充斥著每一個角落，地上的稻草掛滿了白霜。

蘇晃不停的哈著氣，搓著手在狹窄的牢房中奔走。

身上只有中衣綢褲，兩只腳也光著。頭上裹著絹紗，已被血污染的紅一塊紫一塊，一看就知道是受了傷。

跑了近一刻，直到背上微微見汗，他才慢了下來。摸了摸額頭上的傷，盯著天窗罵罵咧咧：“郭景，我干你娘……”

罵了一陣，蘇晃又四仰八叉的躺在草堆里，望著黑黝黝的房頂，滿臉驚恐。

自己是都尉府屬官，強陰塞怎么就敢……

正覺不可思議，外面?zhèn)鱽砹碎_鎖的動靜。

柵欄太密，只能伸出去一只手，根本看不到什么。不過腳步聲越來越近，可以推斷出有人正往這邊走來，好似是來找自己的。

這片區(qū)域被單獨隔開，空蕩蕩的一座牢房，就關(guān)了他一個人，肯定是朝這邊來的。

暗忖間，來人已到了面前。在前領(lǐng)路的是牢頭，身后跟著郭景。

打開柵欄，牢頭站在甬道里，只有郭景彎腰進了牢房。

蘇晃嘆了口氣：“郭兄，我再不堪也是都尉屬官，何至于此？”

“只是想讓蘇兄清醒清醒，斟酌斟酌。”

“我奉都尉之令，有何可斟酌的？”

“那就再好好想想！”

“不用想！”

“哦？”

郭景若有所思，將手伸到了蘇晃面前，“那這個能不能想起來？”

他握著拳，蘇晃只以為手中藏著什么東西想讓自己看，還往前探了探頭。

差不多還有一尺左右，郭景的拳頭突然往前一捅。

蘇晃壓根就沒有提防，鼻子被打了個正著。眼前金星亂冒，兩道血痕當(dāng)即就流出了鼻孔。

干你娘，怎么還帶耍詐的？

驚愕之際，一只大腳又如巨斧一樣劈來。他本能一閃，皮靴重重的劈到了柵欄上。

“嗡……”

像是壓彎后又松開的彈簧，耳中傳來柵欄劇烈的震顫聲，后背被巔的發(fā)麻。

蘇晃眼都直了。

這可全是足大腿粗的檁木，就算是一頭牛都不一定撞出這種效果？

只是幾月不見，郭景為何變的如此生猛？

電光石火之間，劈頭一拳又砸向面門，他錯身一跳。但郭景的速度更快，又一腳緊隨而至。

這一腳是沖著大腿來的，如果照剛才劈過柵欄那個力道，怕不得被踹殘廢？

蘇晃頓時紅了眼。

免了急了還咬人，太守衛(wèi)官又怎么樣，就算打不過，爺爺拼死總能咬你一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