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這話，明顯是說給康熙聽的，其中包含兩層意思。

按照慣例，皇子的福晉，無論是嫡福晉還是側福晉，都應在秀女大選中指婚。

但是秀女大選，由戶部主辦，朝廷和宮內各有司衙門協辦。決定性的關卡，就是最后的選閱，需要皇帝本人親自過目，再決定是留牌子還是撂牌子。

所以皇太后想要做主，絕對不可能繞開康熙。

這是其一。

康熙顯然也理解了其中含義，答應道：“全憑皇額娘做主。”

然后轉向胤禵承諾道：“等這次事情結束，朕就賜你封爵分府，出宮居住。”

胤禵辦差盡心，連皇祖母都有所表示，康熙這個當皇阿瑪的，自然也不能落后。

這就是其二。

胤禵十分識趣兒，答道：“謹遵皇祖母和皇阿瑪教誨，胤禵一定爭取在皇祖母和皇阿瑪面前，再立新功。”

看著這情況，估計著自己這把的收益。

除了賺到手的銀子，最大的收益應該就是這個爵位了。

三年前，康熙第一次給皇子大規模集中封爵。

老大和老三封了多羅郡王，老四到老八封了多羅貝勒。其余諸子均因年齡問題，尚未封爵。

這次辦成了這件事兒，四哥應該可以進位多羅郡王。

至于胤禵自己，很大概率是固山貝子。畢竟作為弟弟，提前繞過幾位哥哥獲得封爵，已經算是破格獎賞。

然后等到下一次集中封爵或者再立大功的時候，才能順便再進一位，獲封多羅貝勒。

胤禵到沒有想那么多，畢竟差的那點俸祿才幾個銀子。

等到自己四哥繼位的時候，一個親王還不是手拿把掐。

說不定投四哥所好，多帶著賺點銀子，還能得個世襲罔替的待遇。

看到事情談的差不多，也到飯點了，皇太后說道：“今兒正好人多熱鬧，都留下來陪哀家用膳。”

皇太后和康熙坐定之后，只見德妃和胤禵皇太后身后一側。

康熙便對德妃道：“今天是家宴，你也坐下吧。”

然后稍微轉身，對胤禵道：“扶著你母妃一并坐下吧。”

按照規矩，皇太后和皇上一起吃飯，嬪妃一般是不能同桌而坐的。

胤禵作為皇子，當然沒有這么嚴格的限制。但是自己親媽站著，總不好坐下用膳。

皇太后仿佛看出了德妃的拘謹，道：“哀家這好長時間沒有這么熱鬧了，既然是家宴，就姑且不要講那么多約束了，都隨意點。”

康熙道：“都是兒子的過錯，以后一定經常抽出時間來陪皇額娘用膳，兒子自罰一杯。”

說罷，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皇太后道：“還是不用了，前朝那么多軍國大事，你忙你的，有時間開看看哀家就行了。”

然后轉頭對著德妃和胤禵，道：“咱們要經常在一起用膳，你們只要有時間，就隨時到哀家這里來，多陪一陪哀家。”

康熙在一邊故作委屈狀，道：“皇額娘這是有了孫子就不要兒子了。”

說罷，又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

皇太后也不慣著康熙，故意拿著姿態，問道：“皇帝難道不知道哀家為什么不讓你經常來？”

“兒子確實不知，請皇額娘明示。”

皇太后繼續道：“皇帝要是經常到哀家這里來，哀家這兒可就要變成御花園了。”

康熙瞬間領悟，道：“應該不至于吧，皇額娘？”

“怎么不至于，你當哀家為什么免了你和后宮妃嬪們的定省晨昏。皇帝呀，你也快五十歲的人了，哀家的年歲也大了，也沒有這份心力給你操持后宮了。”

康熙道：“這后宮現在由貴妃佟佳氏在主理，怎么還會讓皇額娘費心？”

皇太后嘆口氣，道：“皇帝還真是在前朝待慣了，要不是擔心哀家的寧壽宮變成天橋，真應該讓你每天定點一個時辰，到哀家這里來問安。”

“皇帝最近幾年，久不在后宮行走，后宮的妃嬪們都很長時間見不到你。有兒子的還則罷了，那些沒有兒子的嬪妃自然沒有指望，你還能指著她們能多么的和睦相處。”

“佟佳氏雖然是貴妃，但也是個沒指望的，自然也就誰都不想得罪。長此以往，后宮變成什么樣子，可想而知。”

“子以母貴，母以子貴。這么簡單的道理，還需要哀家教你嗎？”

康熙嘆了口氣，喝下了第三杯，道：“朕不是不知道這里面的問題，只是沒想到已經到了這般地步。兒子一定抽出時間，好好整肅一下后宮。”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哀家也不是想讓你責罰誰。一時的整治，不過是指標不治本罷了，長此以往，情況只會越來越糟糕。”

皇太后點到即止，說完之后端起碗來，招呼德妃和胤禵一同用膳，擺出一副不在多言的樣子。

康熙放下酒杯，道：“還請皇額娘指點一二。”

皇太后放下手中的碗筷，用眼神指向了德妃的方向。道：“這不是現成的人選。”

康熙順著眼神指示看向德妃，心中權衡著，確實很合適。

當下答應道：“那就尊皇額娘的指示，命德妃協管后宮，貴妃佟佳氏身體不舒服，就讓她多休養生息一段時間吧。”

德妃一時有些惶恐，連忙起身道：“協管后宮，權責很重，臣妾萬不敢當。”

康熙抬手示意，道：“你先坐下，朕說你行那你就行，無需多慮。”

見康熙已經作出決定，皇太后也出言對德妃道：“說起來你冊封妃位也有二十年了吧，又給皇帝撫育了兩個兒子，而且都能為皇帝分憂獨當一面了。這能協理后宮的人選，也就你最合適了。”

胤禵心中明了，皇太后是故意這樣說，為的就是想給自己母妃提一提位置。

而且此時后宮之中，除了第一順位貴妃佟佳氏，還有兩位排在自己母妃的前面，分別是惠妃烏拉那拉氏和宜妃郭絡羅氏。

這兩位說起來，都比自己的母妃更合適。

惠妃烏拉那拉氏，長期主理后宮，直到佟佳氏被封為貴妃。

宜妃就更不用說了，乃是早期康熙最寵愛的妃子，也曾協理后宮。

無論是資歷還是受寵程度，都不是自己母妃能比的。

讓胤禵不明白的是，為什么皇太后突然不按常理出牌，來了這么一手。

或許暫時也只能用，愛屋及烏來解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