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無庸仿佛看到胤禵臉上的不爽，趕忙解釋道：“奴婢也是無意間看到，十四爺您府上的侍衛，往四大恒送了大筆的銀子，才揣測這四大恒有您的份子，因此安排他們把銀子送到四大恒保管。”

胤禵心中就有點呵呵了，我信你個鬼，你個糟老頭子壞得很。

要不是知道你以后會給四哥處理大量見不得光的事情，還真的差點就相信了這番說辭。

于是胤禵故意為難高無庸道：“倘若你要是猜錯了，四大恒不是爺的買賣，這么多銀子送過去，你就不怕出點什么閃失？”

高無庸討好一笑：“十四爺放心，奴婢肯定是要派人看著的。不然萬一出點什么問題，奴婢個人的小命是小，耽誤了爺的大事兒，就萬死莫贖了。”

“不過現在既然知道四大恒是十四爺您的產業，奴婢就不操這份閑心了。”

“今晚商定的是城內交銀子，城外交割糧食，奴婢先下去安排了。”

胤禵聽到高無庸，最后才提到糧食要在城外交割的問題，就明白高無庸已經知道了糧食的來源。

不過，即便如此還是想逗逗他，板起臉來，嚴肅道：“今晚就在城外交割糧食有點麻煩，這也是你個奴婢自作主張的吧？”

高無庸多少已經開始摸透一點胤禵的脾氣，也不那么害怕，道：“十四爺就別拿奴婢尋開心了，主子這裉節上沒在戶部大堂，肯定是去安排糧食去了。”

“而據奴婢所知，府上從來沒有做過這么大規模的糧食交易，因此糧食肯定是外來的。主子正好在戶部觀政，并且前一陣子十四爺您和主子又剛去了通州查看倉場侍郎手下的官倉。這糧食的來源，不言自明。”

“所以奴婢才自作主張在城外交割糧食，明早之前完成，即使就安排在通州，也沒什么問題。”

胤禵道：“好奴婢，確實機敏過人。爺看你肯定是個有出息的，不過還是要多嘴提醒你一句。日后即使飛黃騰達了，也要常懷敬畏之心。一個沒有敬畏之心的奴婢，離死也就不遠了。”

高無庸聽到這么嚴厲的訓話，渾身一緊，一陣哆嗦。

非常恭謹的跪下回道：“奴婢謹遵十四爺教誨，一定銘記于心，永世不忘。”

“行了下去吧，去四大恒打個招呼，就說是爺說的，把今晚收到的銀子單獨存放。”

“糧食安排妥當之后，會有人給你送消息到，后海子邊的宅子里。”

高無庸聽完吩咐之后，躬身退下。出了戶部院門，才感覺到出了一身冷汗。不由心中暗暗納罕，十四爺的歲數也不是很大，況且也沒怎么出過宮，這萬事安排的非常完滿不說，身上那股子氣勢，也非常攝人心魄。以后凡是牽涉到十四爺的事情，還是要多個心眼，經常請示才好。更何況十四爺又是主子一母同胞的親弟弟，走得近一點也是有好處的。

胤禵回到正大堂之中，看到書吏們還在整理賬冊，也不多說什么，就靜靜走到自己座位上，回想著剛才的匯報內容。

好家伙，一百萬石糧食，均價四兩七千銀子一石，總數折合白銀四百七十萬兩。這幫狗大戶，還真特么有錢。看來要掙錢，還是得從這幫人身上下手。不過這個總數量有點超出預期，一次投入過量的糧食，很容易導致糧食價格的下跌，不利于第二波的操作。

而且還要考慮到風險控制的問題，總要給倉場官倉留下足夠的糧食應急，以及可能很快會到來的高級別大檢查。

思忖一番之后，終于下定決心，最多動用一百五十萬石糧食，這個是紅線，不能被突破。第二波的散戶，可以通過糧票的形式來暫時鎖定糧食，等到海外的糧食運到之后就不怕了。

當胤禵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胤禛終于趕回來了。

進了正堂之后，什么都沒來得及說，就先把桌子上的茶壺拿起來，一飲而盡。

然后接著興奮的說道：“十四弟，哥哥緊趕慢趕，終于還是在最短的時間內，把糧食的事情都搞定了。”

胤禵沒有接話，而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邊有其他人。

胤禛順著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見八個書吏，在十幾口箱子里來回倒騰著一堆賬冊。就走上前去，隨手拿起一本，翻看起來道：“這不是戶部去年的收支總賬嗎。”

然后回過頭來，問胤禵道：“十四弟把這些翻出來干什么，莫非是準備痛改前非，操心起戶部的差事了？”

胤禵沒好氣的答道：“四哥，弟弟可沒心情搞什么業務，也就是銀子現在還提起一點興趣。”

“翻這些賬冊是因為，弟弟今天閑著無聊，想看看去年戶部的收支狀況，結果人家就給送來這些個箱子。”“都是一番好意，弟弟只能笑納下來，然后慢慢查查看咯。”

胤禛聽著這話里有話，按照十四弟的性子，這些爛七八糟的賬冊肯定是提不起來興趣的，這其中肯定有誤會。

既然想了解去年的開支狀況，那么送來的資料應該只是去年的收支摘要，而不是這堆賬冊。畢竟不經過專業人員的整理，從這堆賬冊里找到想要的數據資料，也太麻煩了。

不過下面的人，只送來賬冊而沒有送摘要，估計也是動了什么不該動的小心思。十四弟應該是看出了一些端倪，才導致了如今這般咬牙切齒般的要找出問題。

胤禛暫時無暇顧及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留著以后慢慢處理。當務之急，還是要抓好糧食的問題，于是沖這八位書吏道：“你們先下去吧，這些賬冊等到明天再慢慢整理。”

房內的都出去之后，大堂又安靜下來。

胤禛坐下之后，對胤禵道：“十四弟，糧食的供應問題，哥哥已經都解決了。現在一百萬石糧食，一半在京城內的官倉，一半在通州的倉場內。”

“下一步該怎么繼續推進？”

胤禵微微一笑，貌似很不好意思的答道：“至親至愛的哥哥呀，明天你可能還要再出去安排，從各倉分別抽調糧食，再湊夠五十萬石。”

“今兒的一百萬石糧食都已經賣完了。”

胤禛大吃一驚，從座位上彈起來，道：“十四弟此話當真？”

“作價幾何賣出的？”

胤禵喝了一口茶，然后智珠在握的說道：“四哥，淡定，淡定。咱們做皇子的，要有一種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氣度。”

此時的胤禵，明顯忘記了之前，自己聽到高無庸賣出一百萬石糧食時，內心的狂喜和興奮。

沒辦法，能提前得到點消息，就是能安安靜靜的凡爾賽一下。

胤禛聽到這話，再看著胤禵淡定自若的神態，就知道肯定是個很好的結果。但是就是這般凡爾賽的做派，有點討打，搞得自己有那么一瞬間，仿佛有一股熱氣，從自己的雙耳和鼻孔里竄出來。

簡直是叔叔不能忍，嬸嬸也不能忍。不打一頓解解氣，估計遲早會被這小子氣死。

說干就干，胤禛抄起桌案上的扇子，對著胤禵的身側和后背就直接敲了過去，一邊打還一邊嘴里罵著：“我讓你小子淡定，……

我讓你小子氣度，……”

“你哥哥我，今兒被你支配者跑了大半天，馬都換了兩匹。”

“我讓你小子在這坐著喝茶，……

我讓你小子閑著沒事在這查賬……。”

胤禛打著，胤禵立刻就跑起來，緊接著胤禛就邊喊邊追，把整個戶部大堂弄得雞飛狗跳一般。

隨從們和戶部的書吏們，在大堂之外聽著屋里的動靜，也只敢聽聽熱鬧，并不敢往前湊。畢竟不是自己人等能參與的事兒，還是不要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了。

胤禵跑了兩圈，順便也活動了下身體，感覺差不多了，就停下拉住胤禛說道：“四哥別打了，今兒一百萬石糧食，均價四兩七錢銀子一石，合計折合白銀四百七十萬兩。今兒晚上就交銀子，高無庸在負責收。”

然后戲謔道：“不如四哥晚上帶走兩車，回家數著玩？”

胤禛聽到四百七十萬兩這個數字，一時間有點呆呆的。

朝廷一年的稅賦收入，折合白銀也不過就三千多萬兩。今兒一天就賣出了，將近六分之一的歲入，如何不令人目瞪口呆。

片刻之后，胤禛道：“十四弟，這筆銀子咱們可不能隨意動用，不如就還是沖歸戶部，留作朝廷開支如何？”

胤禵聽到這話，不有露出苦笑，然后答道：“四哥，弟弟不是舍不得這筆銀子。憑借弟弟的聰明才智，別說是一個四百萬兩，就算是十個四百萬兩，也不在話下。”

“但是姑且咱們先不提這筆銀子的來源問題，以及怎么入賬的問題。就說說賑災的事情，有銀子就能把災賑濟妥當了嗎？”

“在弟弟看來，未必能如愿。”

“無論在什么時候，最重要的因素始終都是人的因素。只有人的主觀能動性，再加上制度的約束性和可執行性，才能真正實現朝廷的各項政策。”

“就單從朝廷內王公勛貴家里賺出這么多銀子這件事情來看，倘若還只是依靠戶部撥銀子，下面的官員去賑災這種模式運行，肯定達不到應有的效果，順便還能再殺一波貪官。”

胤禛聽到弟弟的這番話，不由還是一陣嘆氣。這種情況自己何嘗不知道，但是現在不也是沒有辦法，只能如此。銀子是自己這個十四弟賺回來的，怎么用還是多聽聽他的意見吧。

反問道：“既然如此，不知十四弟準備怎么處置這些銀子？”

胤禵看到哥哥放棄了，逼自己把銀子直接捐獻出來的想法，就解釋道：“四哥，這些銀子取之于民，最終肯定是要用之于民的。”

“弟弟天生富貴，對銀子沒有興趣。”

胤禛好像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一樣，直接哈哈大笑起來，道：“你對銀子沒有興趣？”

“不知道是誰天天在我耳邊，不停嘮叨著，要賺銀子，要多賺銀子，還要帶著我一起賺銀子。”

聽著胤禛的調侃，胤禵也不生氣。正所謂，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咱爺們兒心中的星辰大海，確實不太能為常人所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