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一會兒,只見李德全從殿中出來,請胤礽進去。
兩人對面之間,胤礽非常隱晦使了個眼色,大概是想問問康熙這會兒的心情如何。
李德全非常輕微的搖了搖頭,示意不怎么樂觀。
對于胤礽,李德全多少還是會多給點面子的。
雖然最近幾年,打交道的機會直線下降,已經不剩多少了。
但是,李德全畢竟是跟著康熙的老人了,胤礽又是打小在康熙身邊長大。
也算是從小看著長大的交情,比起其他皇子而言,是多了點熟悉感的。
因此,即便是現在康熙和胤礽之間由于權利范圍的問題,關系變得有點緊張。
李德全還是比較愿意相信,只是父子之間,鬧了點小矛盾,問題不大。
關于一些細節上的照顧,沒有康熙明確指示的情況,李德全也樂得給胤礽一點小信息。
雖然,得到了李德全的暗示,但是胤礽現在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由于胤禛的強力督辦,刑部聯合步軍統領衙門和順天府的行動,可以說是摧枯拉朽。
如此惡劣的形勢,給胤礽帶來了極大的壓力。
再加上范清江的匯報,已經得知胤禵對于開出的條件,完全不在乎。
恐怕這是項莊舞劍,意在自己。
重壓之下,確實容易做出誤判。
進到殿內,行禮之后,沒等康熙開口問,胤礽直接道:“啟奏皇阿瑪,兒臣今日得到消息,四弟和十四弟大索京城,已經鬧得有點人心惶惶。”
“希望皇阿瑪能夠下旨約束一下,避免造成京城動蕩。”
告狀這種事情,總是要找個刁鉆一點兒的角度。
就好像高端的綠茶一樣,不論事實如何,言語之間一定要表現出都是為你好。
否則的話,很容易惹禍上身。
不過康熙顯然也是此中的老手了,對于嘴上一套,心里一套,見得多了。
嘴角微微上揚,道:“你從何處得到的消息,倒是比朕還要靈通一些。”
對于兒子們之間的矛盾,康熙看的是再清楚不過了。
見胤礽一時之間,有點啞口無言,康熙教訓道:“行了,對于外人的事兒,你要少摻和。”
“對于親兄弟之間,要多包容和支持,誰讓你比他們都年長一些。”
康熙言語之間,其實已經給胤礽留足面子了。
雖然略有敲打之意,但更多的還是一種肯定,一種對于長幼順序的肯定。
可惜,此時此刻的胤礽,已經開始有點斯德哥爾摩癥候群了。
幾年時間里,康熙通過各種手段收權,對胤礽施加各種限制。
已經給了胤礽足夠的刺激,現在但凡有點刺激,胤礽就會認定為是新一輪對自己的打壓。
因此,對于康熙的敲打提點,基本都聽不進去。
堅持道:“啟稟皇阿瑪,是山西的晉商們。”
“在這些年對西北用兵的過程中,晉商也是為朝廷出過大力的。”
“當年數次糧食供應不上,軍餉時有短缺,也都是晉商們出面墊付的。”
“這次四弟和十四弟做的有點太過了,竟然使用如此下作的手段與民爭利,想要把晉商的產業全都吞掉。”
“還請皇阿瑪出面約束一下,不然有失咱們皇家的體統。”
看著胤礽聲情并茂的表演,康熙心中有點欣慰,也有點心寒。
受制于皇帝和父親的雙重身份,康熙很難不陷入這種矛盾的情緒里。
畢竟,作為一個八歲就登基的君主,前半生一直在與人斗智斗勇,太清楚無恥是繼承皇帝這份工作,最基本的素質。
當然,說得好聽一點,就叫做臨危而不亂,目標不實現,就決不罷休。
但是作為一個父親,康熙看著自己一手帶大的親生兒子,竟如此這般欺瞞自己,很難不感到心中涼涼。
拿起桌子上的奏折,康熙嘲諷道:“你的看法倒是和朝中一些大臣的觀點比較一致,但是據朕所知,晉商現在還沒受到你們所謂的巧取豪奪吧。”
“至于內城和外城關掉的一些商號,也都是他們自己主動關張的,和被查封的一點關系都沒有。”
隨手把奏折摔在桌子上,提高聲調厲聲道:“你們如此欺君罔上,就沒有一點畏懼之心嗎?”
好吧,這下完犢了。
眼前的情況,基本都不在胤礽的預料范圍之內。
誰能想到被查封和逮捕的店鋪和相關人員,他們背后的靠山會集體上奏,彈劾胤禛和胤禵。
而且理由出奇的一致,也出奇的不要臉。
都拿前一天,絲毫沒有受到影響的晉商票號來做文章。
胤礽今天過來,正好趕上康熙剛看完這部分奏章,正在氣頭上。
再加上如此相似的論調,簡直就是啞巴吃黃連,有口難言。
畢竟不約而同這種事情,發生在朝廷里,很難讓人不聯想到早有預謀。
對于黨爭,尤其是以太子為核心的團團伙伙,康熙基本上是很難容忍下來的。
因為簡單分析,太子已經能夠算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如此情形之下,還要結黨,康熙很難不會懷疑其主要目的。
見康熙發了如此大火,胤礽趕忙解釋道:“回皇阿瑪的話,這些事情和兒臣可沒有一點關系。”
“兒臣今天過來,可都完全是出于公心,請皇阿瑪明鑒。”
康熙冷笑一聲,道:“到底是因為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此時的康熙確實很難不生氣,對于剛剛提點過的兄友弟恭,胤礽竟然全然不顧。
只是為了一點銀子,就能如此一意孤行。
倘若真的等到將來繼承大統之后,對于可能會犯一些錯誤的手足兄弟,還能有什么情面可留。
緩了一下繼續道:“這件事情你就不要管了,胤禛整頓京城內外的錢莊票號,朕是同意的。”
“這些年以來,民間的高利貸問題,愈演愈烈,多少人賣兒賣女,家破人亡。”
“確實也到了不整治不行的地步了。”
胤礽聽完,身形頓時矮了一截。
心中不斷腹誹,今兒的無妄之災,真特么的委屈。
就算如此,事兒還是不能不辦。
既然來都來了,訓也挨了,總得給晉商一個說法,終歸收了人家那么多年的銀子。
而且,人心散了的話,隊伍將來可就不好帶了。
仔細斟酌了一下,胤礽還是試探著說道:“皇阿瑪的旨意,兒臣都明白了,會對四弟和十四弟做的事情,提供全力的支持。”
“不過還是請皇阿瑪多少給晉商們一點體面,對于朝廷和社稷的有功之人,咱們還是要多優待一些。”
“不然天下悠悠眾口,誰還會在關鍵的時候為朝廷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