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交代的，陳廷敬都已經說盡了。
至于到最后決定怎么做，還得范清江自己拿主意。
畢竟就算是親兒子，這么大歲數了，又處在這個位置上，也不好再直接手把手安排了。
其實換個角度來看，此時的范清江并沒有真的徹底陷入走投無路地步。
這些都只是人在一時之間，陷入重重危機之后，所面臨的一些問題綜合產生的假象。
從明面上的局勢來看，這是個二選一的戰隊問題，非此即彼。
但是簡單分析一下太子和胤禵的要求，就會很容易發現其中的區別。
對于太子而言，晉商充當的角色，在大部分時間內，都是一個銀庫。
在太子需要的時候，能夠提供合適數目的銀子，就可以了。
作為交換，太子和索府提供官場上的庇護，保證晉商一部分的人身和財產安全免受侵害。
以及朝廷花錢項目上的便利，比如朝廷的民用和軍事物資的采購等。
還有就是，在市場競爭環節，通過相關官員偏向性的管制，使晉商可以獲得超額利潤。
在整個過程中，太子一方需要的基本只有銀子。
而對于胤禵一方而言，最不重要的恰恰就是銀子。
相較于太子，胤禵明顯對于產業的控制，以及發展的過程更感興趣。
銀子本身不能改變民生，而產業的發展以及就業的促進可以。
其中的這些差別，足以讓范清江應付眼前的局面。
陳廷敬見其還在沉思，一時也不好再直接多說什么。
只是端起茶盞，用杯蓋輕輕撇去上層茶沫，雖然這玩意兒不存在。
蓋子和茶盞邊緣碰撞的聲音響了幾下之后，范清江多少有點緩過來了。
只見，陳廷敬端著茶盞在手中把玩，并沒有再喝一口，就知道這是在端茶送客了。
于是起身行禮道：“今天晚輩多有打擾，也多虧了老大人幫忙，改日再次登門求教。”
陳廷敬見其識趣兒，雖有點心軟，但還是只說了一句：“求教就不必了，個人的事情個人拿主意。”
“我也沒什么好多教你的，下午發生的事情，想必你也聽說了。”
“以后做事情之前，你只要記住咱們晉商是怎么一步步走的今天的就可以了。”
說完揮了揮手，讓管家送范清江離開。
陳廷敬也起身轉向書房，一步一步跺過去。
幾個時辰之前，刑部大堂。
胤禛離開四大恒之后，沒有按照慣例回到戶部，而是來到了位于千步廊西側的刑部。
說起來清朝中央機構的位置布局，還是有點意思的。
由于清代皇城是一個凸字形的結構，所以從天安門城樓一直往南，到大清門的位置就構成了所謂的千步廊。
而凸出的部分會天然把空間分成兩邊，六部之中的五部都在東側，除了刑部。
這樣的安排大抵也是為了三法司，進行部際之間協同辦公的便利。
當然現在這些老建筑基本都不在了，包括大清門，也就是原來的大明門，以及后來的中華門。
在一九五八年的時候，連同舊時代的府衙，還有周邊的數十條胡同，相繼都被拆除。
原來明清兩代國門的位置，于七六年在原址上修建了紀念堂。
原本東側五部的位置，基本就是現在的國博。
胤禛抵達刑部的時候，院內幾乎沒什么人走動。
往里幾步發現傅臘塔已經在召集下屬，傳達今天早朝康熙下達的旨意。
見胤禛到了，傅臘塔趕忙帶著眾人，行禮請安。
隨后，胤禛想傅臘塔使了個眼色，后者就打發了屋內的下屬。
安座上茶之后，胤禛抬眉道：“貿然來訪，傅大人還請不要見怪。”
傅臘塔趕忙陪笑道：“四爺這是說的哪里話，奴才歡喜還來不及呢。”
“再說，皇上他老人家今兒早上才囑咐您來督辦案子，來刑部視察那也是應當的。”
見傅臘塔私下的態度依然十分端正，胤禛也算是稍松了一口氣。
做事情之前，抓人事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每一個項目也好，任務也好，規劃落實也罷，都是系統工程。
只要是系統工程，從來就沒有單獨依靠那一個人，或者哪一個部分，就能成功的先例。
而串聯其中最重要的因素，就是人事安排。
胤禛現在要督辦的，實在整個京城內查處高利貸，以及抓人、拿贓、封店等一系列動作。
其中細節，牽涉到調查、抓捕、審訊、執行等非常多的方面和環節。
只靠胤禛一個人盯著，肯定不現實。
就算是加上國子監的學生，也不過是徒有其表。
落實到實操的各個環節，還是需要依靠三法司、順天府以及步軍統領衙門。
擒賊先擒王，這次行動的核心部門刑部，以及其首腦傅臘塔的態度非常重要。
再加上其之前任督察院左都御史的資歷，那就更加舉足輕重了。
情況還算順利，胤禛就直接開門見山道：“事情你已經清楚了，我過來是要交代一下，你們今天行動要把握的度。”
“四大恒明面上是十四貝勒的產業，你大概也是知道一點的。”
“但你不清楚的是，其中最大部分的份額，是內務府的。”
“關于這些，目前知道的人還不多，希望你也能夠口風緊嘴巴嚴一點，否則后果你也是能猜到的。”
傅臘塔趕忙小聲應道：“請四爺放心，奴才一定守口如瓶。”
“還有就是晉商的生意暫時不要動，其他的上不封頂，下不設限。”
“把京城這攤渾水里的王八，統統都撈出來。”
“奴才謹遵四爺吩咐。”
“不過……”
傅臘塔稍微遲疑停頓了一下。
胤禛直接說道：“現在行動還沒有開始，有什么疑問或者擔心，都可以大膽說出來。”
被點了一下之后，傅臘塔整理下思路，道：“啟稟四爺，奴才雖然管著刑部，負責天下刑罰政令以及審核。”
“但是對于下面的執行層面，確實有點力不從心。”
“要是審核督查倒還可以，但是抓人執行的話，還是要靠順天府和步軍統領衙門。”
胤禛笑了笑，拍拍傅臘塔的肩膀，道：“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不會讓你帶著手下，滿大街去抓人的。”
“你只需要負責監督他們好好干就行了，該抓的一個不要漏，不該抓的也一個不要錯。”
“我已經派人去把凱音布和錢晉錫請過來了，咱們四個人碰個頭，看看怎么辦。”
“三法司也都是你的老熟人，我就不摻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