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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楊如菡(20修改后重新發布)

二十

研究生二年級的暑假,姬遠峰又出差一次,這次他要去的地方是遙遠的格爾木,這次他不是一個人,研一的師妹和他一起去,下學期開學師妹就到研二了,她也開始要接觸實際工作,參與科研了。

火車開動了,從北城墻外經過,不一會兒經過了宏偉的安遠門,又一會兒古城墻的角樓已經看不見了,XA市已經被火車拋在了后面,火車在關中平原上疾馳,一眼望不到邊的綠色。天色漸暗,臥鋪車廂內的乘客也不再憑窗眺望了,都去了自己的鋪位上休息。

“我們就出去做個項目,你們家真重視,你爸爸媽媽還有男朋友都來送你,搞得這么隆重,你媽媽還一再客氣地叮囑我照顧好你,我好有壓力。”姬遠峰笑著對師妹說道。

“我從小就生活在西安,上大學也在西安,很少出遠門,出去旅游都是和爸爸媽媽一起去,這次算第一次出遠門吧,他們都不放心。”師妹也笑著回道。

“哦,怪不得呢,也是,你是女生,不像我,我本科去哈爾濱除了前兩次和老鄉一起同行外,其他時間都是獨自一個人來來去去。”

“怪不得你對這次出門感覺很平常似的,就背了一個雙肩包,不像我背著包還拉著行李箱,帶了一大堆東西。”

“女生出門多帶點東西應該的,不過出遠門東西帶多了比較麻煩,哦……,我不是嫌你帶多了,我就一個雙肩包,東西很少,上下車我幫你提著行李箱就行了。”

“那先謝謝師兄了,我一直沒有見到有女生來教研室找你,或者你和那個女生在一起,這次也沒有見有女生來送你,師兄,你有女朋友嗎?在教研室還有其他師兄師姐,沒好意思問過你。”師妹說道。

“還沒有。”姬遠峰回答道。

“師兄,我知道你工作兩年后才考得研究生,現在研究生也快畢業了,應該不小了,怎么沒見師兄你談個女朋友呢?”師妹說道。

姬遠峰遲疑了一下,“我應該也算有吧。”姬遠峰說道,姬遠峰心想,這次來回一起出差做項目十多天,自己說沒有女朋友,讓師妹說話處處保持矜持,會感覺很別扭,還不如干脆承認算了,兩個人說話還能從容一些。

“怎么叫算有呢?”師妹有點疑惑地問道。

“我和我女朋友吧一直保持著一種隱默的關系,我兩在大四第二學期才開始,但當時我要去南京上班,她研究生沒有考上也沒有找工作,我兩都看不到兩個人在一起的希望,雖然兩個人經常在一起,但彼此誰也沒有把話說明。后來我到了西安,我倒想把關系正式確定下來,但她要出國留學,可能她對我兩之間的關系也很猶豫,我兩就一直保持著一種隱默的關系,誰也不把話說明,但一直保持著通信,她每次回國都來找我一起玩,所以我說算有吧。”

“哦,你女朋友是西安的?她去了哪個國家留學?”師妹問道。

“是的,她也是西安的,她先去了新加坡讀研究生,研究生畢業后去了美國繼續讀書。”

“哦,你女朋友原來是你本科的同學,那你是為了你女朋友才換工作到西安的嗎?畢竟你南京的單位也不錯,從城市來說南京比西安還要好一些。”

“不完全是,主要是因為南京太熱了,不習慣那里的氣候,再者南京的單位我也不滿意,需要經常出差,西安的單位我更滿意一些,這樣我才換的工作,至于兩個城市我更喜歡西安,因為我家是甘肅的,飲食氣候各方面都和西安很接近。”

“那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你的女朋友換的工作是嗎?”師妹問道。

“算是吧,我覺得無論從單位還是城市我都更喜歡西安,還能和我的女朋友在一起,所以我就辭職到了西安。”

“如果當時你的女朋友在南京,你還會換單位到西安嗎?”師妹問道。

“那我當然不會換了。”姬遠峰回答道。

師妹一聽笑了,“那很大程度上你還是為了女朋友換的工作了。”師妹笑著說道。

姬遠峰也笑了,“師妹,你在繞圈套我話呢!”

師妹也笑了,“嫂子漂亮嗎?能讓我看一下嫂子的照片嗎?”

姬遠峰笑了,“你嘴真甜,還是叫女朋友吧!你叫嫂子好像我兩已經結了婚似的。你們女生就喜歡這個,她個頭挺高的,將近一米七吧,身材挺好,但我手邊沒有她的照片,再說我都工作過兩年了,錢夾里放女朋友的照片感覺那是本科生才干的事。”

“你西安的工作單位挺好的,怎么又辭職考研了呢?是不你女朋友出國留學了,你感到本科學歷太低了?”師妹問道。

“你說得也算對吧,我是有這樣的想法,但從來沒有在我女朋友面前流露過。再者我也一直有想考研的想法,本科的時間因為其他原因沒有考,到了西安,考研的想法還有,就考研了。你說我辭職考研其實我沒有辭職,我是邊工作邊考研的,考上研究生后開學前才辭職的。好多單位的名聲都是外面傳的,我上班的單位并不像外面傳的那么好,只有呆在里面你才能知道也有很多無奈和不滿意的地方。”

“師兄,你對找工作有什么打算嗎,下學期你就要開始找工作了。”師妹說道。

“我也不知道,主要是我的女朋友到現在還沒有明確說她是否打算回國,她如果回國的話我兩肯定要把工作往一個城市找。”

“現在就業形勢變化這么快,如果下學期開始找工作,你發現你原來的單位是很好的一個選擇,師兄你還會去原單位上班嗎?”

“我肯定不會回原來的單位,好馬不吃回頭草,即使我女朋友回來也在西安工作,我也不會回原單位的,我會在西安另外找一家單位。”姬遠峰回答道。

火車過了蘭州,漸可見鐵路線兩邊農民房屋很多都是泥土平頂房,蘭州是姬遠峰家鄉的省會,離姬遠峰家鄉雖然只有四百公里左右,但姬遠峰他的家鄉全是瓦房頂以便排水,而這種平頂房則知當地降水稀少。路邊亦可見干旱的農田,農田中擺放著均勻的石塊,姬遠峰猜想這可能就是所謂的石田,他知道石田是貧瘠的田地之意,天下之大還真有將石頭故意放在田地里的。火車上本地人告訴姬遠峰現在是陽歷八月末,到秋種還有一段時間,農民在田地里放置石頭主要是用來遮蓋麥地表面,防止水分蒸發,姬遠峰覺得看來辭典于石田之意的解釋還真有完善的必要了。火車至西寧附近可見已收割的青稞堆積在麥地里,還有未熟透待收割的青稞,蘭州至西寧僅僅二百余公里,姬遠峰家鄉七月份就收割小麥了,這里八月末了,竟然青稞還沒有收割完畢,而且種植的更多的是青稞而不是小麥,天氣物候差異之大可謂咫尺重天了。

在西寧姬遠峰與師妹停留一夜,與業主聯系,第二天下午又乘火車赴格爾木,西寧至格爾木的火車硬臥票已售罄,尚余軟臥數張。姬遠峰向師妹說,你以前坐過軟臥嗎?師妹說沒有,飛機坐過,火車一向坐硬臥。姬遠峰說這次咱兩都有機會第一次坐軟臥了,師妹不信,姬遠峰向導師請示,導師果然同意。姬遠峰有點得意給師妹說,“咱兩在這住一宿,需要兩個房間,費用不比坐軟臥省,還要浪費時間,導師肯定會同意咱兩坐軟臥的。”

姬遠峰與師妹上了軟臥車廂,環境與硬臥迥然不同,一個格擋只住四個旅客,床鋪柔軟舒適,衛生亦潔,格擋且有門可鎖住,安全許多。

火車擦黑的時間從青海湖的北側經過,車外綠草如茵,一片豐美的大草原,車廂里很多乘客都擠在靠湖的一側來看,但已經不大能看清楚了,姬遠峰只看到青黑色的水面蒼茫一片,最后與遠處的黑色的山脈、茫茫的天際融為一體。姬遠峰給師妹說,回來在西寧停留的時間找機會來青海湖玩一圈吧,這個中國最大的湖泊太有名了。半夜里姬遠峰感覺有點頭疼,醒了過來,師妹也醒了過來,有乘客頭疼的厲害,在車廂里走來走去。短短的一百多公里,海拔已經從西寧的兩千四百多米到了這里的三千三百多米,海拔增加之大令許多乘客難以入眠,姬遠峰和師妹又輕輕地說了一會話昏沉沉地睡去。

天亮后姬遠峰發現火車已經進入了柴達木盆地,景象霍然一變,光禿禿的灰黑色的戈壁一眼望不到邊,遠處灰色的不知是蒸汽還是灰塵彌漫在天邊,在秋日下郁郁蒸蒸。火車道邊的電桿一個接一個從車窗飛馳而過,前兩年在設計院工作時聽同事說柴達木盆地電線桿子比樹多,姬遠峰心想,這話根本就不對,因為上百公里內一棵樹也沒有見到,既然沒有一棵樹,為什么還要拿電線桿和樹木比較呢,而電力線路和通信線路的電桿則沿著鐵路線綿延不絕。如此單調的景象,仿佛讓人也陷入了單調,中國人常有的無休止的吵鬧和喧擾也沒有了,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愿意長時期凝視這單調的景象。姬遠峰和師妹在車窗邊也靜悄悄地眺望著窗外,姬遠峰已經習慣了獨處和沉思,他能連續一兩個小時靜止不動而陷入蒙昧之狀,仿佛進入禪定之態,師妹見姬遠峰如此,不好意思打擾說話,去自己的臥鋪給男朋友發消息去了。

正午過后,漸可見鹽池和鹵水池,一望不到盡頭,在陽光下要么碧綠如玉,要么白茫茫一片,甚至同一片鹵水池里顏色也會從淺綠到碧綠,豐富多彩,經陽光的反射五顏六色,池邊堆積著一堆堆結晶體。看著這無邊的鹽池,不知不覺中姬遠峰想起了《艽野塵夢》這本書。想到書中的主人公西原,那個英武而癡情的Z族女孩,經歷了九死一生,沒有被羌塘高原的寒冷、饑餓與野獸吞噬,也沒有被這無邊的鹵水池吞噬,但卻倒在了西安,厝尸古寺。癡情追隨幾千里而未能長相廝守,人去室空,煢影自吊,Z人篤佛,這或許就是人世間萬物皆不出緣這一字而已。姬遠峰奇怪自己怎么會想起這本書和書中的主人公呢,這么悲慘的結局,莫非暗示著什么。姬遠峰不愿意繼續想下去了,他從不愿意將其他事物暗示在自己身上,他站了起來,去到火車車廂連接處,那里震動聲更大,更顛簸,他想讓他的意識清醒一些,不要陷入無謂的冥想與沉思之中。

此行的目的地變電站還在格爾木市以東二十多公里外的公路邊,變電站正在新建過程中,一切都不齊備,除了工地上自備的發電機提供電力,離城市不遠手機還有信號外,沒有電視信號,水是新打的地下水,冰冷刺骨。姬遠峰和師妹需要在這里呆一個禮拜,調試變電站綜合自動化系統中的一個模塊。下午下班后工人大都乘車離開,僅余三四人值班,工地上也僅有一個工頭的媳婦為女性,她負責為工人做飯,師妹與其合住一板房,姬遠峰與一技術員住一間板房。板房中以燈泡照明,無日光燈,光線昏黃。飲食多以面食為主,姬遠峰與師妹尚覺合口。

這里落日極晚,八點了太陽還掛在天邊,戈壁的氣溫變化猶如過山車一樣,中午灼熱逼人,落日時分殘陽如血。七點晚飯后,沒有消遣之處,姬遠峰和師妹沿著公路散步,太陽的余暉照在人身上,影子斜長,如曛沐于金光之中,涼爽宜人。這條公路可能并不是一條主干道,過往車輛很少,空寂的戈壁了無聲響,只有翻開石塊,偶爾能看到沙漠蜥蜴。每當蜥蜴被發現藏身之所后,會昂首凝視一下,然后噌噌地鉆入不遠處的另外一個石塊之下。姬遠峰閑來無聊,緊跟著一個蜥蜴連續翻開三塊石頭,那只疲憊的蜥蜴心里或許在想,這只怪獸今天不知為何和我過不去,師妹見了,咯咯地笑,“師兄,看你在教研室不茍言笑,原來童趣未泯啊!”

姬遠峰報以微笑,“我覺得古人的詩雖然很美,但有時間并不與自然現象符合,比如“長河落日圓,大漠孤煙直”,以前我沒有來過戈壁沙漠,這次來了之后才知道戈壁沙漠落日分外圓分外紅是真的,但怎么會有長河和孤煙呢,倒不如“千山鳥飛絕”這句改為“千里鳥飛絕”更貼切,這兒的確連一只鳥的影子也見不著。”

師妹笑著說,“可能古人看到的是海市蜃樓,我們這些工科生太缺少想象力而已。”

姬遠峰笑著說,“你說的對,現代人怎么也寫不出古人那些動人的詩句了,現代人被科學熏陶地只剩邏輯而無想象力了。”

連續兩天下午沿著公路散步后,師妹再也沒有和姬遠峰散步了,留在宿舍里和男朋友短信聊天去了,即使不聊天感覺無聊也不去了。姬遠峰知道這里太空寂了,一個說話的人也沒有,戈壁落日余暉中散步的氣氛太曛人太曖昧了。姬遠峰獨自一個人出去散步,但這里實在太寂靜了,太空寂了,走出六七里遠去也不會聽到一個聲響,即使城市中任何令人煩躁的噪音也沒有。姬遠峰大喊一聲,不像在山溝里會有回音,在這里人的喊聲只會隨著空氣消逝地越來越遠,而不會給人的耳朵任何回應,姬遠峰覺得西安夏天宿舍外吵得他睡不著覺的蟬噪聲在這里肯定會無比地悅耳。

姬遠峰突然想起自己給岳欣芙送生日禮物時岳欣芙說過,她想讓自己陪著她來看戈壁與沙漠。時間過得真快,大學入學八年已經過去了,自己本科畢業去南京上班時在哈爾濱火車站上見岳欣芙最后一面也已經四年了,她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了,不知道岳欣芙和她的男朋友來過西北的戈壁與沙漠否,她是否帶著這個沒有實現的愿望離開這個世界了。姬遠峰有點自責了,自己現在和楊如菡在一起,雖然一直處于隱默的狀態,自己不應該在這個時刻想起岳欣芙,何況她已經去世了。快回到工地了,姬遠峰看到師妹在工地不遠的公路上閑逛。姬遠峰想起自己曾經看過的一本前蘇L小說,書名與主人公名字已經忘記了,只記得戰爭來臨時,男女主人公均被困于一地下堡壘之中,女主人公好像身有殘疾且不漂亮,但日久二人最終走到了一起,姬遠峰一直懷疑這是愛情或者僅僅是寂寞之時心靈的慰藉了,或者心靈的慰藉本是愛情的一部分而已。

夜晚值班的工人聚在一間板房內打紙牌,做飯的工頭媳婦也無事可做湊到一起看老公打牌,十點左右打牌的工人散去睡覺了,本就空寂的工地了無生息。同屋的技術員睡覺了,姬遠峰不好意思還開著燈看書,昏黃的光線使得他的眼睛也不舒服,他來到板房外,找一木板獨坐。僅有的三四個板房的燈都熄了,只有師妹板房的燈還亮著,姬遠峰知道師妹和她男朋友短信聊天呢。高原的夜晚寒意襲人,月光凄冷,夜空星星極繁,銀河璀璨,姬遠峰覺得這里的星空和自己家鄉的星空并無二致,惟一不同的就是這里的星空顯得極高遠,深邃的多。自己自從上大學以來很少有夜晚坐在戶外看星空了,即使暑假在老家的時間也不多了。記得大一暑假的時間,在老家一天夜里睡不著,自己爬起來寫了一篇關于岳欣芙的散文,那晚的夜色與今晚多么相似。姬遠峰也想起了大四五一假期自己去蘭州看望黎春莼的那個蒙古高原上的夜空,自己一個人去內蒙出差時在烏蘭布統蒙古包前靜坐的夜空,寂靜的夜晚與月光何其相似,總是那么寧靜,總給人以凄冷的感覺。在家鄉鳥雀與家禽從白天喧囂中沉寂下來,讓人的心也沉寂下來,不知道楊如菡現在正在做什么,她在美國是否也會有這樣的體會,遠離塵囂,靜靜地在夜空下看這一輪明月。

夜已深,師妹與男朋友聊天結束了,出來解手,見姬遠峰獨坐屋外,說道,“師兄,還沒有睡覺啊!”姬遠峰“嗯”一聲作為回答,說道,“小心點腳下施工材料,別絆倒了!”

從格爾木返回西寧后,姬遠峰終于有機會青海湖一游了,姬遠峰除了在書上見過青海湖不少照片外,本科時間黎春莼還寄給過他好幾張照片,其中就有黎春莼在青海湖邊的照片。但那是黎春莼的個人照,為了人像取景,只能看到湖的一角。這次來格爾木做項目前,姬遠峰特意閱讀了一些青海湖的詩作,其中有清朝J隊入藏反擊廓爾喀侵藏時途經青海湖的一首詩,氣勢磅礡。姬遠峰喜歡古詩,他出門時喜歡隨身帶著一兩本古詩書,有時候偶爾帶著一本當地的歷史書,去內蒙烏蘭布統的時間他就帶了本《蒙古游牧記》。

朝從青海行,暮傍青海宿。

平野浩茫茫,隆冬氣何肅。

縣J通間道,萬騎夸拙速。

嚴霜拂大旗,邊聲動哀角。

飛沙怒盤旋,迎面驟如雹。

時當澤腹堅,海水冱而涸。

層冰搖光晶,黯慘一片綠。

忽聞大聲發,凍坼千丈玉。

中流起危峰,勢可俯喬岳。

將傾未傾云,欲飛不飛瀑。

云是太古雪,壓疊如皸瘃。

出沒罔象形,吐納蛟蜃毒。

西荒此巨浸,洪流所潴蓄。

卑禾百戰地,秦漢尚遺鏃。

蕭蕭古壘平,兀兀邊墻矗。

青憐風焰小,白骨苔花駁。

夜深駐戎帳,凍土徧磽埆。

冷月懸一鉤,荒荒墜崖谷。

嗟哉征戎士,辛苦離鄉曲。

試聽青海頭,煩冤鬼猶哭。

姬遠峰站在湖邊,他被青海湖的浩渺所折服,蔚藍一片,不見涯際,感覺真應該將青海湖三字中的湖字去掉才貼切,咸海、里海均為湖而未加一湖字,漢語加此一湖字義甚切而形相去甚遠矣。姬遠峰的師妹也是第一次見到青海湖,兩人不約而同地感嘆,真的好大啊好漂亮啊。遠處水天一色云遮霧繞,雪山皚皚,真乃世外仙境,猶如古詩形容那樣。

奇峰數點,望里白云橫一線。

忽而澄清,長角高天一抹清。

堆銀種玉,額雪山容仙子似。

欲寄游蹤,獨與仙人吸飲同。

近處碧波萬頃,不遠處的淺水里一對對水鳥或嬉戲,或潛水覓食,無萬馬征夫之氣勢,卻是一副荒徼樂土。姬遠峰想起一首描寫青海湖的詞來,難道詩人和自己所見完全相同,不僅見到了這個偉大的湖,也見到了相親相愛的水鳥。

浩淼碧無邊,勢欲吞天撼日。

一點朦朧山色,在云端霧際。

伏沙鵝雁育新雛,對對親親昵昵。

忽而白飛黑掠,碎明湖翠玉。

看著對對水鳥或嬉戲或結伴飛翔,師妹突然問道,“師兄,看到這些水鳥是否想你的女朋友了?”

姬遠峰笑了一下,“你也一樣吧!”

“我還好,我一直和我男朋友在一起,這次來了青海之后感覺這里好美啊,等有機會了我就鼓動我男朋友重游一次,師兄,你女朋友長期在國外,你看到這么美的青海湖,看到這些水鳥是不更想念她了。”師妹說道。

姬遠峰微微苦笑了一下,“還好吧,已經習慣了,從考上高中我就一個人獨來獨往,已經十多年了,已經習慣了。”

師妹笑了一下,“師兄,你不想才怪呢,在格爾木的那天晚上你就想了吧!”

姬遠峰苦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師妹接著說,“去格爾木的火車上我就想問師兄,但沒好意思問,師兄,你為什么不把你和你女朋友之間的事說明白呢?怕給你女朋友壓力嗎?”

“可能吧,我想把主動權留在她手里,本科畢業的時間因為看不到兩個人在一起的希望我很猶豫,我也曾經對她說過我到了南京后不會再去看望她的話,后來我到了西安我又聯系上了她,但我不想承認是為了她才到的西安,免得給她更大的壓力,現在她在美國,這是她的追求,也是她家庭的期望,我不想讓她為了我放棄什么。”

“師兄,那你有過出國的想法嗎?”

“曾經有過,考研究生的那段時間我還很猶豫,是考研究生呢還是出國呢,考研究生期間我還買了GRE的單詞書,考上研究生后我還背過一陣GRE的單詞,但我家是農村的,沒有條件讓我出國,要是本科時間就有出國的想法,考了GRE或者雅思的話,早早準備能申請到獎學金的話還有可能出國,現在完全沒有出去的可能和想法了。”

“師兄,我說句不該說的,像你說的你沒有出國的可能,而你的女朋友真的留在了國外,你兩走不到一起呢,你不覺得這么耗著對你、對她都是一種折磨,而且浪費時間嗎?”

“浪費時間倒不覺得,即使她在國內和我在一起,只要我和她有一個人還在上學,也不可能在上學期間就結婚。折磨倒是真的,尤其是上了研究生,許多同學都談女朋友了,成天在一起,自己算有女朋友了但形單影只,節假日的時間真的感覺挺寂寞,不過對她來說也是一樣的。”姬遠峰說著苦笑了一下。

“師兄,你有你兩最終走不到一起的心理準備嗎?畢竟本科許多談對象的同學大學一畢業好多都分手了,何況你的女朋友還在國外呢?”

“我可能也有吧,畢竟我工作兩年了,見到的事情稍微多一點,但她如果決定回來了,我想我兩還是最終會走到一起的。”

“那你問過她博士畢業有回國的打算嗎?”

“沒有問過。”

“為什么不問呢?”

“我不想讓她為了我而放棄什么,這個話題太沉重了,我給你講講青海湖的故事吧。”姬遠峰說道。

師妹笑了起來,“不會又是仙女的眼淚之類的故事吧!”

“不是,青海湖這里最早是中國古代一個少數民族吐谷渾人的天下,《魏書》載青海湖內有小山,到冬季封凍后土人將母馬放到那個小山上,到第二年春天來收馬時這些母馬都懷孕了,生的馬駒稱為龍種,很多都是駿馬。吐谷渾人曾將從波斯今伊朗得到的一種馬放入湖內小山上,生的馬能日行千里,稱為青海驄。后來有段時間這里又成了蒙古人的天下,所以這個湖還有一個蒙古語名,叫庫庫諾爾,也是青色的湖的意思。湖中有兩個山,一個蒙古人叫魁孫陀羅海,上有小廟,廟內喇M于封凍后出來取一年的糧食,然后繼續在廟內修行,等湖水解凍了這些喇M也就真的與世隔絕了。后來青海境內的蒙古人勢力衰退,這里又成了Z族人的天下,所以這個湖的歷史與Z人的關系更密切,藏名叫錯文保,是Z人的一個圣湖。我看書中說有Z人繞湖朝圣的,但今天怎么沒有見到。”

“青海湖的蒙古、Z文名字我從來沒有聽說過,Z人攻入西安建立政權,還有這些傳說也是聞所未聞,你都是從哪里看到的?”師妹說道。

“都是從書上看的。”

“你看的書真的很冷門,感覺你有點特立獨行。”師妹笑著說道。

“師妹,你怎么對我會有這種感覺?”姬遠峰也笑著說道。

“師兄,你不是特意裝作特立獨行,而且你處處掩蓋著,比如你看一些剛才你說的我們工科生通常很少看的書,你避免給人招搖的印象,特意反拿著書,不把書名露出來,或者和幾本專業書拿在一起,反而勾起別人對你看的書的好奇,你的特立獨行反而有點欲蓋彌彰,但你的特立獨行是遮掩不住的。”

姬遠峰一聽笑了,“我還有這種印象給你們!我記得在哪本書里看到過這么一句話,每個人除了自己以外,其他任何人在自己眼里可能都有點怪異。”

“你說的有些道理,可你的確和別人有些不一樣,比如你在教研室晚上看得一些書,我還要過去翻著看了兩眼,要么枯燥無趣,自己一點不感興趣,甚至有影印的古籍,全是繁體字,連標點符號都沒有,根本看不下去,但你看得津津有味。”

姬遠峰笑著說,“這可能只是男女生之間的區別而已,女生喜歡看言情小說之類,男的喜歡看冒險武俠之類的。”

“但我沒有見過師兄你看武俠小說,有天晚上你在教研室里看一本破舊不堪的中藥書,而且看得津津有味,把我奇怪壞了,你哪來的那么破舊的書?我估計咱們學校圖書館也不會有與整個學校專業毫無關系的這種書。”

“這是我爸爸的書,我爸爸學過一段時間獸醫,他也買過一些中醫書,我上中學的時間家里有人生病買了草藥回來,我就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攤開,爸爸對著藥方教我一樣一樣認識草藥。不過那草藥都是經過加工之后的樣子,與生長和采集時的形態已經不一樣了,我現在閑著無聊偶爾翻著看看認識認識草藥原來長什么樣,在野外碰到了或許能認出來。”

“好少見的愛好,學工科的還看中醫書。我有時候看你在教研室里坐在計算機前卻看詩詞類的書,你一直喜歡這些文科類的東西嗎?”師妹問道。

“還好吧,我比較喜歡文科類的東西,上本科的時間還買過幾本散文書,本科畢業后從南京到西安換工作,又考研究生,都不知道丟到哪去了。”

“你喜歡文科,那高中文理分科的時間怎么沒有學文科?”師妹問道。

“那時間什么也不懂,老師說大學理科生招的多,為了考大學就報了理科,其實學理科也沒有什么不好,文科類的東西可以作為愛好,真的要學文科了也不一定學的好。”姬遠峰回答道。

“你好像不太愛看電視劇、電影之類的?”師妹問道。

“電視劇我的確不喜歡看,感覺太冗長,電影我很喜歡看的,在本科的時間我看了很多電影。”

“那我在教研室很少見師兄你看電影。”

“我不喜歡在計算機上看電影,我更喜歡在電影院,尤其是大學的電影院里看,人很多,有那個氛圍,自己一個人守著計算機屏幕看電影不習慣。”

“那你在家看電視嗎?”

“很少看,我小時候家里還沒有通電,沒有電視,到了初二才通電,但那時間已經開始知道學習了,而且農村電視能收的節目很少,就看的很少了,到了高中住校就沒的看了,上了大學宿舍也沒有電視,只是在食堂里偶爾看看NBA比賽而已,時間長了也就習慣不看電視了。”

“那你看春節聯歡晚會嗎?”

“每年都看,但從來沒有用心看過,每年三十晚上我陪著爸爸媽媽看一會,但爸爸媽媽睡覺很早,他們一睡覺我也就不看了,看過的節目第二天都想不起來是什么。”

“你好像對新鮮事物,對電子類的東西不太感興趣。”

“還行吧,比如單放機,上學時買不起好的,我一上班第一個月工資發下來就買了一個日本品牌的單放機,整天戴著聽。”

“我說的是你對網絡游戲之類的。”

“那我真的不感興趣,可能自己太笨了玩不轉才不喜歡的。”

“師兄,在教研室里我看你和同屆的另一個師兄不常常同行,自己經常獨來獨往,剛開始我還以為你和那個師兄關系不好呢,后來發現你兩并沒有矛盾,你對待我們態度也淡淡的,你一直對人都這樣嗎?”

“師妹,你可別誤解了,就像你說的我和你的另一個師兄關系挺正常的,沒有任何矛盾,我兩雖然都是咱們導師的學生,但因為我兩不在同一個宿舍,我個人有獨來獨往的習慣,所以來教研室不經常一起來,你那個師兄是南方人,我是西北人,飲食習慣也不一樣,所以從教研室出去吃飯也不經常一起走,我兩關系很正常的。我待人挺熱情的啊,你怎么覺得我冷淡呢?”姬遠峰笑著說道。

“不是冷淡,是淡漠,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淡漠。”

聽了師妹的話姬遠峰笑了,“謝謝你的夸獎,我還算是個君子呢!”

“你在單位上班時也是這樣的態度嗎?”

“應該是吧,一個人態度還能變來變去的嗎?”

“師兄,你這樣的態度在單位會不會被人孤立起來,畢竟聽我媽媽說在單位拉幫結派是常有的現象。”

“你媽媽是干什么工作的?你才研一怎么對工作中的事情這么感興趣?”姬遠峰笑著說道。

“我媽媽是大學教師,她是教心理學的,因為你工作過兩年,有工作經驗了,所以我才和你討論的,畢竟最終我也要工作。”師妹說道。

“你媽媽說的對,任何單位內部都會有競爭,有爭權奪利,有競爭有爭權奪利就會產生派別,整個單位內部大的人事變動都是隨著那一派得勢而調整。像我這樣的性格在單位不一定會被孤立起來,如果你人微言輕根本就沒人理你,你如果有點本事更多的則是兩派拉攏的對象,但都不會視為鐵桿同盟,好處是得不到的。再者,在單位里人際關系的處理很重要,一定要謹言慎行,我沒有在私企和外企待過,但在國Q,尤其是大型的國Q,里面會有不少夫妻兩人都在單位里工作,也有許多子女在里面工作,我以前工作的設計院我那一年招聘的學生中有一半就是子弟,單位里關系錯綜復雜,說話稍不留意就會傳到別人的耳朵中去,給自己惹來不必要的麻煩。而且在單位里每個領D都有幾個親信充當自己的耳目,你說的話很快就會傳到領D耳朵里,所以你也不能亂說話。再者單位同事間的關系不像同學間那么純潔,沒有利害沖突,同事間往往面和心不和,甚至有時間會故意在你面前說領D不好的話來套你的話,總之在單位你要謹言慎行的。”

“哦,看來單位和學校真是兩個不同的環境,既然這樣你有沒有想過改變一下對人淡漠的態度呢?”師妹說道。

“我都快三十歲了,早定型了,還能改啊。”

“你這種淡漠的態度會不會不招領D待見?從而影響你的發展?”

“我也意識到你說的這個問題,不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一時半會也改不了。”

“師兄,你想不想看看心理學的書,我回家了從我媽媽那兒找幾本給你看看。”

“心理學太可怕了,你的一言一行都被人洞徹,感覺一點隱私都沒有了,還是算了吧,胡涂點好。”姬遠峰笑著說道。

“我也有這種感覺,所以我不是很喜歡媽媽給我講心理學的東西,高中文理分科的時間我學了理科。”

“你把我分析的這么透徹,不過我老家有句俗話,醫生守個病老婆,木匠住個爛樓房,你媽媽是學心理學的,那你媽媽和你爸爸吵架嗎?”姬遠峰笑著說道。

“你說的很對,我爸爸和我媽媽也吵架,你這么一說,我也想我媽媽把別人分析的這么透徹,應該把自己和我爸爸也分析的很透徹,但他們兩怎么也沒少吵架呢,我回家問問我媽媽去。”師妹邊說邊笑了起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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