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阿歡又叫又跳的,但破屋還是那個破屋,任由顧不全和凌岸把眼睛都瞪麻了,也看不出破屋有什么特別之處。
阿歡鬧騰了一陣子也累了,趴著嗚嗚似哭泣。
“不是祝由術,是曼陀羅,對不對?”凌岸忽然說道。
顧不全白了他一眼:“看破不說破,是一種良好的美德,可惜你沒有?!?
他直接無視她的白眼,“不破不立?!?
“破什么立什么?多說幾個字不會死?!?
她有些惱了,“不錯,施藥并不是想要用祝由術,而是讓阿歡辨別氣味。這不,它就領我們來了……”
她環視一眼破落不堪的屋子,知趣地趕緊閉上了嘴巴。
想了想,又猶豫道:“莫非,這是個陰陽道,白天陽界看不出什么,到了夜半三更就換做了陰界?”
凌岸瞅了她半晌,幽聲道:“棺材鋪都是這么騙人的嗎?”
顧不全笑了:“騙人那是賣紙扎的,我們棺材鋪做的是本分生意?!?
他悶悶地說道:“不過,你說的有道理?!?
午夜的譙鼓剛剛響過,顧不全與凌岸再次光臨破屋,火燭都燒去了半支,仍然是一無所獲。
“至少,能證明阿歡來過這里。”
“那又怎樣,也只能證明張大善人來過這里,但這和理命錢莊又有什么關系?而且,這里原本就是張大善人家的農莊,他若說來憑吊死去的親人,你能奈何?”
顧不全是又緊張又郁悶,因為害怕蟲子,這個荒地她從不輕易踏足,而今一天之內竟然來了兩次,所幸的是目前為止還沒讓她看到任何一只蟲子。
“天靈靈、地靈靈,蟲兄蟲弟皆回避,急急如律令。”
她一遍遍地念叨著,走到破門洞準備離開,忽然停了下來,疑惑地問道:“傻蛋,這門……”
話未說完,凌岸已明白她的意思,答道:“半片,關好的?!?
那日凌岸追蹤黑白無常時進過這破屋子,記得半拉子門斜斜擋著門洞,他很小心地拉開了,離開時并沒有關門。
今日午后來時,半拉子門斜擋,走時他因為要馱著顧不全出去,所以還是沒有關門。
但是夜半……他做了一個拉開門的動作。
很顯然,除了他們倆之外,還有人在這半拉門之間出入。
“隨手關門是個好習慣。”顧不全喃喃道。
“嗯?!彼p輕地答。
目前暫時還看不出這個荒郊破屋有什么名堂,但既然有人這么頻繁地出入,那一定就有其特殊之處。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等了?!?
“等什么?”
“下一個有緣人!”
忙乎了這么久仍舊是毫無頭緒,但眼下除了等,別無他法,只能先將阿歡阿喜悄悄還回去再做計較。
“會有辦法的?!彼置念^,滿眼里透著寬慰與安撫。
從前師父也總是這樣摸她的頭,師父去世之后,她以為再也沒有人會這樣待她,那一瞬間她的眼睛有些酸澀的感覺,轉過了頭去,顧左右而言他。
……
兩天之后。
夜半時分張府后門響起“叩叩叩”的敲門聲。
值夜的家丁打開門,門外空無一人。
他罵了一聲,把門關上了,剛一轉身,門上又傳來“叩叩叩”的敲門聲。
如此開開合合五、六趟,家丁愈想愈是心驚,忙去叫醒了管家。
管家不信邪,乘著敲門聲剛響起第一聲就猛地打開門,門外漆黑一片,冷風吹得他打了個寒顫。
“難道是鬼?”
“夜半鬼敲門?”
這下把張大善人也驚動了,親自上陣指揮捉鬼,但他一來便沒了敲門聲。
第二天也是如此,白天一切如常,一到夜深人靜之時,后門外就響起“叩叩叩”的敲門聲,有時急有時緩,而一旦打起火把捉鬼,便又悄無聲息。
如此,折騰了三天,整個楓葉鎮人盡皆知,張府夜半鬼敲門的傳言鬧得沸沸揚揚。
對于這樣的結果,顧不全相當滿意。
“就是他了?!彼V定地說道,“跟著他,必有發現。”
凌岸點了點頭,朝著顧不全抱拳躬身一鞠到底。
“夜半鬼敲門”正是顧不全的杰作,不過最起初并不是針對張大善人的,只是因為破屋的半拉子門而突發的奇想。
曾經有個員外摳門摳得離譜,買小了棺材卻不肯多費一兩銀子換個合適的給他爹用,非讓師父將小棺材刨薄了硬撐出些空兒盛殮。
這師父手藝再好也做不到呀,員外便硬將死者塞進棺材里,那兩條腿都快掰折了才勉強塞進去。
結果那員外還借口說師父做的棺材不好,非但不給錢反倒要師父賠錢。
師父也沒說什么,乘人不備將黃鱔血摻進了漆里涂在了棺材上。
那天夜里棺材就總是傳來叩叩叩的聲音,一家人舉燭四處查看又沒人,以為詐尸了,嚇得屁滾尿流的。
最后員外迫不得已還是得給他爹換一口大棺材,又請了楓葉班跳了幾天大神安魂,算下來多花費了幾倍的銀兩。
“越是摳錢的人,你越是容易從他手里把錢摳出來?!睅煾感Φ媚悄槻皇悄槺亲硬皇潜亲拥膲膭艃?,顧不全至今記憶猶新。
那時顧不全才知道,黃鱔血特殊的血腥氣能引來方圓一里地的蝙蝠。
她在師父留下的瓶瓶罐罐里找到了黃鱔血,涂在破屋的半拉子門上。
既然那悄悄進出破屋的人有隨手關門的好習慣,關門時一定會在手上沾上黃鱔血,那么他回家的時候,也一定會在自家門上留下這股子特殊的氣味。
這幾日,除了張大善人家夜半鬼敲門之外,別人家都很安靜。
確定了張大善人,事情就好辦了,只要暗地里跟著他便是。
又等了兩天,張大善人終于出動了,他穿著一件黑色斗篷,頭臉裹得嚴嚴實實的,獨自一人從后門溜出來,鬼頭鬼腦的但方向很明確,就是那片荒地。
“快,跟上?!?
凌岸見顧不全對著荒草地遲疑,只得回身牽住了她,恰好一只夜眠的草蜢被驚醒,她嚇得不敢動彈,感覺到那只大手愈加有力地攥住了她,繃緊的神經這才稍稍放松。
兩人就那樣手握著手藏身于草叢里,遠遠地看著張大善人擎著支燭轉到殘壁后面,聽到他搬開半拉子門的聲音,燭光晃晃悠悠地在破屋子里移動,象鬼火似的,但很快就消失了。
等了很久,沒看到燭光重新出現。
不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