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身著素色衣裙的宮女匆匆忙忙地闖了進來，滿臉淚痕，聲音哽咽道：“娘娘，前線傳來消息，老爺和少爺……兩人犧牲了……”

傅云玖不由地退后一步，把玩在手里的玉佩也滑落在地，頓時碎成了兩半，“你說什么？”

“老爺他們……在戰場上中了敵軍的埋伏……”

傅云玖垂眸，望著摔碎的玉佩，呆呆地發愣。

這枚玉佩，是傅云玖嫁入宮前，父親贈予給她的新婚禮物啊。

明明幾天前，她還收到父親和兄長送來的書信啊，怎么會……

怎么會這樣……

不對！一定是軍中有奸細！

宮女是跟著傅云玖陪嫁來的，瞧著傅云玖這模樣，“娘娘……您怎么了？”

傅云玖聽到安兒喚她，回了回神，強忍著悲傷，聲音哽咽道：“安兒，替我梳洗。”

“娘娘，您這是要去……”

“去面見皇上。”

語氣堅定，不容置喙。

御書房內，衛迦澄坐在龍椅上，臉上面無表情，對著躬身等待吩咐的官員，淡淡說道：“追封傅垚將軍為鎮國大將軍。”

“微臣這就去辦。”

衛迦澄又抬了抬手，示意旁邊的太監，問道：“云貴妃……她……”

太監是從衛迦澄即位前就跟在身邊的，很快就猜到衛迦澄話里的深意，回答道：“她已經知道了，正在殿外，請求面見皇上。”

衛迦澄沉默了許久，揉了揉眉心，抬手示意道：“讓她進來吧。”

“臣妾見過皇上。”傅云玖躬身行禮。

衛迦澄起身，將傅云玖扶起，道：“你父親和兄長的……尸身已經差人送了回來，朕已經下旨，追封為鎮國大將軍……”

“皇上，臣妾不需要這些虛名，臣妾的父親也不會在意這些虛名，”傅云玖打斷衛迦澄接下來的話，跪在衛迦澄面前，“臣妾只有一個請求，請皇上徹查父親兄長的死因！找出軍中的奸細！”

衛迦澄蹙眉勸道：“云玖，戰場上難免會有傷亡，你要節哀順變。”

“臣妾不信！明明幾天前還是我軍大獲全勝，怎么會短短幾天就突然陷入敵軍的陷阱，一定是軍中有奸細！臣妾請求皇上徹查此事！”

衛迦澄的眼神里浮現起一抹厲色，聲音冰冷，“云玖，人已死，不要再追著不放。”

傅云玖驚訝衛迦澄的態度，一瞬間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問道：“皇上，你知道是誰，對不對？還是，這一切，都是皇上所授意？！”

衛迦澄大聲呵斥：“云貴妃！”

“我傅家滿門忠烈，皇上你，為何？為何要這樣對我傅家？”

衛迦澄背過身不再去看傅云玖，聲音也愈發低沉，“傅家功勛顯著，可也樹大招風。”

傅云玖微微一怔，沉默許久，突然輕笑出聲，“這就是皇上要殺我父親的理由嗎？衛迦澄，可那是我的父親和兄長啊他們是我唯一的親人啊！”

“正因為如此，他們才決不能活著回來！”衛迦澄緩緩道，“自古以來，外戚干政，你進了宮，就不只是將軍之女。”

“你終于說出你的真心話了……”傅云玖身子頓住，聲音啞然，轉而搖頭，大笑出聲，“衛迦澄，是我瞎了眼，錯看了你！早知如此，我寧愿永不入宮！”

此刻，傅云玖回想兩人的過往，只覺得悔不當初。這樣的豺狼虎豹，根本不是顧及往日舊情之人，怎么會好好善待她和她的家人。

衛迦澄眉頭緊皺，喚來門外的侍衛，“云貴妃，因悲傷過度，突發疾病，送她回宮里好生養病。”

“哈哈，突發疾病，好一個突發疾病……”

“衛迦澄，從今往后，你我恩斷義絕！”

話落，傅云玖走出御書房，卻聽太監呼喊道：“娘娘！娘娘！”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云貴妃有喜了！”

“有喜？”

衛迦澄愣住，視線不自覺地移向傅云玖的小腹處，這孩子，來得很不是時候。

這是衛迦澄腦海里跳出來的第一個念頭。

衛迦澄沉思了一會兒，對太醫說道：“之前每日送來的湯藥，停了吧。換成安胎藥。”

衛迦澄坐在床邊上，忍不住伸手撫摸傅云玖的小腹，眼神里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溫柔和寵溺。

這里，有了他們的孩子。

傅云玖緩緩睜開眼睛，還不等傅云玖開口詢問自己怎么在這里，就聽到衛迦澄說道：“玖兒，太醫說，你有喜了。”

傅云玖輕呵了一聲，沒有半點初為人母的欣喜，“你很失望吧，那么多副避子藥，竟然還是讓我懷孕了。”

“玖兒，你在說什么！”衛迦澄蹙了蹙眉。

“衛迦澄，事到如今，你也不用再作出一副假惺惺的模樣了，我都聽到了，每日送來的養身湯，其實是你派人送來的避子藥吧。怪不得，我嫁給你三年，三年都不曾有孕。”

“我可真是癡傻，你怎么會讓我懷上你的孩子。”

衛迦澄想到太醫剛才說的話，對身邊的侍女吩咐道：“云貴妃胎氣不穩，需要好生靜養。”

他又耐著性子安撫道：“不要胡思亂想，好好養胎。”

傅云玖不再說話，心里卻已經暗暗下了決定。

傅家喪禮已經操持的差不多了，眾人只道，皇恩浩蕩。

唯有傅云玖知道，一切不過是，那人為了堵住悠悠眾口之舉。

此后，她傅云玖，再也沒有家了。

“貴妃娘娘，這是皇上差人送來的參湯。”

傅云玖仰頭，伸手抹掉眼里的淚水，說：“先放著吧。”

“安兒，替我梳洗打扮。”

傅云玖穿上入宮前她最愛的紅色衣衫，宛如還沒進宮前的少女模樣，一步一步，緩慢走上城樓頂端。

“不好了！云貴妃去城樓了！”

“你說什么？！”

衛迦澄放下手中的奏折，匆忙往城樓奔去，只見城樓處，一身著紅衣的女子站在城樓高臺處，垂落在腰間的發絲隨風飄散著，瘦弱的身軀好像風一吹，就會墜落一般。

“云玖！你快下來！”

傅云玖微微笑著，“衛迦澄，我恨你，可我也愛你。”

父親兄長的死亡是她最愛之人所致，而她卻懷上那人的孩子。

她如何能心安理得和那人過日子。

“衛迦澄，愿你我，永世不見。”

話一落，女子從城樓一躍而下。

衛迦澄朝著傅云玖奔去，聲音急切喊道：“玖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