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嬋衣摸摸扁下去的小肚子，有氣無力地說：“隨便吧，我要餓死了。”

“嗯，你等我，很快的。”

宸霜脫下礙事的披風跑去前院廚房，在這種沒有抽煙機的原始時代，廚房裝在院子上更好讓煙飄散。

宸霜起鍋熱油，撒下昨晚就用醬料腌切好的肉絲和蒜一起炒香。

他拿起一些五顏六色的地豆扔到空中，一輝動尖爪地豆就成塊跌落油鍋。

翻炒一會加水燜煮一盤土豆炒肉便快速做好了。

他借著上一道菜剩下的一點油又接著下兩個雞蛋煎熟撈出。

“牧新那拿的果子也不知道下鍋怎么樣。”

幾個紅色小小的果子被尖爪切碎翻炒加入剛剛撈出的蛋。

兩道菜出鍋的同時，米飯也在另一口鍋被燜煮完畢。

宸霜將菜肴和碗筷放到飯廳前就滿懷熱情地去房間找杜嬋衣。

“衣衣，快來吃飯了。”

宸霜將杜嬋衣領去飯廳，冬天黑得最快，現在屋子里可以說得上伸手不見五指。

“好黑啊。”

“對不起，忘了你沒有夜視。”

宸霜拉開簾子進入手作房，直走到矮柜邊伸手拉開第一個扁扁的柜子，里面正好有幾只白蠟龍燭。

在杜嬋衣沒來這里的時候，他完全不用這些。

他用一根木柴沾了點不知什么成分的灰在一張粗糙的紙張上一劃，鋒利又柔軟的火苗順勢盛開。

宸霜也從圓瞳變成一條豎線，他拿著龍燭到飯廳，墻上四角挨個點上光，手上的龍燭則安插在飯廳方桌的中心。

光線明亮但不刺眼，地板、墻壁、家具都被燈火照得金碧輝煌，兩人面對面而坐，燭火照得倆人膚色發紅。

宸霜把飯菜夾入杜嬋衣碗里，杜嬋衣吹了吹熱氣放入口中。

宸霜扒了兩口一臉失望：素菜吃起來果然不夠爽快，早知道就煎兩塊雞排了。

杜嬋衣面對熱氣騰騰，五連六色的菜有點不知如何下口。

她用筷子戳了一塊地豆，地豆立馬碎裂。

像是淀粉含量高的東西。

她輕輕夾起送入口中，熟悉的感覺占據她的味蕾：“這不就是土豆嗎？”

“這是冬天生長在地里的地豆，素食系獸人說吃這個容易飽，不確定你喜不喜歡就和牧新族長先換了幾個嘗嘗。”

“土豆飽腹感的確很強。”

“你還喜歡吃什么？或者說你家鄉有什么，我去給你找。”

“不用那么著急。”杜嬋衣說完低頭老實安靜吃飯。

宸霜吃不下，筷子來回戳米飯，最后試探性開口。

“對了衣衣，有件事要和你說，其實剛回來就該說的。”

杜嬋衣趕緊嚼碎咽下食物：“什么事？”

“我把獵戶的尸體送去西猩嶺猿族那邊了，那個獵戶想囤積點食物過冬，沒想到就在蒼河村被巨鷹狩獵。”

宸霜有點緊張，抿抿嘴繼續說：“巨鷹可能在歲首節這段時間襲擊村子。”

杜嬋衣一聽，激動地把筷子敲放在木碗上：“什么？！牧新不是說蒼河村很安全嗎？”

杜嬋衣尖銳的聲音讓宸霜兩只耳朵飛到后面，但宸霜也聽懂了語氣中透露的恐慌。

“蒼河村前后是獸林，左邊是山崖，獸林常年霧氣彌漫才得以隱藏，現在有散開的跡象，不然干嘛出租河域。”

獵戶的傷口在杜嬋衣的記憶中盤旋，只要被抓到人就可能撕裂。

杜嬋衣順著宸霜出租河域的說法繼續往下深入。

“這么說出租河域是為了讓其他獸人知道蒼河村的存在去對抗巨鷹？”

“是的。”

“然后等巨鷹打完了，其他獸人也會盯上蒼河村，環境好，素食獸人還弱，很難不想占為己有。”

“那也是沒有辦法～”

這個村子是收養宸霜的地方，他卻輕飄飄一句沒有辦法，好像不是很在意蒼河村的死活。

杜嬋衣依然對自己往后的處境發愁，只要有一件事被看見，就不免得去想自己這個世界的結局。

“要是蒼河村不在了，你打算怎么辦？”

他繼續給杜嬋衣夾菜：“蒼河村不在了就自己組建城邦。”

橙紅色的燭光下，宸霜抬眸間被杜嬋衣捕捉到那像潭水般深沉的目光。

她看到這雙眼睛里閃現出一種堅強的自信，線條剛毅的鼻梁和嘴，此刻格外棱角分明。

怪不得他一直都不回應灰源，原來最根本的理由是這個。

“你是自己想組建還是形勢所迫？”

“兩種都有，住在別人那始終不是自己的，感情上總有隔閡。”

“組建城邦可不容易。”

“慢慢來吧。”

杜嬋衣可以與他感同身受，他生活在陌生的村莊就如同她掉入陌生的世界。

“我們那很和平。”

杜嬋衣無意間說的一句話讓宸霜抓著筷子的手指收緊。

思緒凌亂地結成一張網，越網越緊，直達心臟。

他耳朵耷拉下來，眼里閃著一絲淚光：“對不起，讓你這么不安。”

自從杜嬋衣來到這里，他已經記不清自己道了多少次歉。

但這次的道歉包含了他兩份感受，一方面是感動，一方面是愧疚。

感動是因為杜嬋衣和他有同樣的感受，曾經的他也做噩夢，他的母親擋在他身前才得以存活。

他才能待在這個村莊，雖然會因為身份被邊緣化，但族長對他不錯。

愧疚是因為杜嬋衣離開了她的世界，一切規則從頭學起，還要活在生命被威脅的不安之中。

杜嬋衣看到大貓咪低著頭沉默不語，好奇地伸手去拍拍他的頭。

“你怎么了？”

“即便是作為來到這個世界的客人，我也沒保護好你，讓你覺得不安。”

杜嬋衣摸摸宸霜的頭，反過來安慰他。

“既然來了就安心在這，我也會努力適應，謝謝你的照顧，你有什么需要的也可以說。”

“不是說了嗎？以后不用說謝謝，你是我的……”

宸霜剛想說杜嬋衣是他的雌性便反應過來杜嬋衣不是這的獸人。

最關鍵的是，她也還沒有打心底里認同自己是他的雌性，只好把后面的話咽回肚子里。

“我是想說，我不是這個世界的獸人，你我之間就不必遵循這里的禮教規則。”

果然，這種劃清界限的感覺又來了，每一次杜嬋衣說這些類似的話都會讓宸霜內心感到悲哀。

但他也不能說什么，只能尊重杜嬋衣的意愿。

“好。”

杜嬋衣吃完飯感覺身體充滿了能量，精神也變得更加飽滿：“我吃飽了。”

“怎么那么久你才吃了這么點？是太素了不好下口嗎？”

宸霜心不在焉答非所問：“如果找到了回去的方法，你會走嗎？”

杜嬋衣有點詫異：“那也得先找到線索吧……我是覺得回去的希望不大。”

“你想回去嗎？”

宸霜身體止不住地顫抖，立刻就想擁抱杜嬋衣，又怕被拒絕。

一直在一起不要離開這樣的話卻那么難出口。

“還好，其實我那邊沒有我很留念的人和事，只是生活起來方便，想要什么有什么。”

“那你想要什么，我努力去幫你得到。”

“暫時沒有想要的。”

杜嬋衣把碗筷臺桌收拾好就往前院的廚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