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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人選(1)

  • 謀釣千疆月
  • 情花堡主
  • 2952字
  • 2022-10-15 18:30:00

與代都不同,王氣蒸騰的長安城正是晴日當空,居于地勢最高處的未央宮披著金絲般的陽光更顯巍然壯觀,一展無余的是其統馭天下、主宰蒼生的威儀與莊嚴。

宣室殿書案主位上,漢帝劉恒卻面色沉重,額間原本若隱若現的橫紋已被緊蹙的“川”字所取代,連同頜下平日柔順的胡須也好似承載了主人過多的情緒,變得又干又硬而微微上|翹。

他手中紫毫筆最終落下“權宜處理”四個字,每一個字仿佛都穿透了錦絹之背。

身旁的內侍近前一步想要呈上玉璽,卻驚訝地發現文中竟明顯地留有一處空白,不敢細看又恭敬地退回原位。

一位年輕儒雅的男子立于龍案下首,仿佛對此并無覺察,只專注著手中的竹簡,這是剛剛內侍拿給他的代國密報。

一番閱看,不禁眉宇漸斂,輕輕嘆了口氣。

天子面前膽敢如此流露情緒的沒有幾人,但他便是例外之一,更何況,這一聲嘆息是他們父子之間的一個默契。

之前,高祖劉邦還在世時,劉恒的母親薄姬察覺呂后陰毒,便早早帶著兒子遠走代國。

而呂亂平定之后,皇親重臣一致推舉品性良善、與世無爭的代王劉恒成為新帝。

無關爭儲,無關黨爭,此位只緣于眾人的認可與信任,所以劉恒與薄太后一直對厚德之道極為信奉,對天下臣民心懷感激。

尤其是代國那一方恩養護佑他們母子十五年的故土,劉恒更是念鄉情念舊人,多方加以照顧,甚至不辭勞苦時常巡視親自指點。

所以,現下代國君臣如此作為,皇帝內心的矛盾與痛苦是可想而知的。

而作為帝業的繼任者,對于這一點比任何人都理解得更加深刻。

因為很久以來他就知道,自己所要承接的不僅是掌管天下的重責大任,還有這些祖父輩歷經的滄桑與沉淀下來的重重情義。

“父皇,”太子劉啟緩緩道,“雖然代國明里禁了李中尉,但是從近幾日各方奏報來看,其中的罪因卻沒有絲毫外泄,這份謹慎足以表明他們并沒有陰謀亂局之心,只是急于推責罷了。”

“不可能設計禍國殃民的陰謀就是忠臣良將嗎?”皇帝緊握書案的雕花邊棱,語氣極其嚴厲,“他的推責便是‘急請陛下定奪’——查不查案與他無關,李遵誠清不清白與他無關,兩國戰不戰與他無關!”

太子眼睫一動,以往父皇問責國事,無論多么惱怒都不忍直接指明某個人,此次卻句句點中“他”,顯然是被氣得不再顧惜。

只是,不知道如此怒火,盛載在最仁慈的帝王之心還會剩下幾成……

“還請父皇息怒,代王尚且年幼,邊陲之事又繁雜棘手,鐘丞相縱是——老臣,著實也會壓力劇增。”

太子的語氣溫和緩緩,皇帝知道他是寬慰之語,但一聽“老臣”二字,還未平復的氣息越發濃重,惱怒中更有心痛難抑:“鐘家世代忠謹,治政老練……沒想到艱難之際竟出了這么一個膽小淺狹之輩,他對得起祖上的盛譽榮寵嗎?!”皇帝的重拳擊在案上,太子屏息凝聽,“如果查明他私心怠政,就算被所有諸侯王指責朕霸權,我也要把他一撤到底!”

一聲嘆息,在太子心中暗暗長落。

“查明再撤”,想必這是父皇所能說出的最狠心的話了。

鐘崐的私心難道還不夠明顯嗎?無視大局自栽贓,讓大漢猝然陷入被動,這樣的人還不立時懲辦,難道還指望他會幡然醒悟,一改自私趨利的本性?難道還指望他以后不再攪局而是盡心盡力地幫著破案嗎?!

盛怒之下父皇尚且對代國君臣仍抱有幻想,看來在他心目中最理想的辦案方陣仍是依賴諸侯本國,而非漢朝廷主控。

震憾的危機卻未讓父皇覺察到同樣震憾的隱患,如此預判,父皇根本不可能接受自己顛覆尋常的安排了……

遍數歷朝歷代的帝王君主,父皇的仁慈是無人能及的,重民生重安定,罷田租,廢肉刑,放權列侯安享封邑,諸侯王僭越竟反躬安撫……

仁君為父,自己應是天下最幸運最幸福之人,可是常久以往的仁政所積聚的弊端逐漸膨|脹,父皇正在承擔,而在未來,也許將承擔得更多。

孔子曾說,事父母可以微諫,但是帝王為父,雖為父,更是君,自己不能如普通孩子一般無所顧忌地直抒己見;而雖為君,但更是最親的父親,所以自己又不能一邊懷著最深重的感情,一邊又如他人一般暗自揣測動用心機……帝王為父,不知孔子他老人家會如何建議。

情緒上的無奈卻讓心中思慮越來越沉重,但是太子知道,每每此時自己最需要的只有冷靜。

看著一時語塞的太子,皇帝有些不忍,放緩了語氣:“父皇知道你一直是個良善的孩子,這幾年涉政更是稟承仁義行|事,連說話都不愿傷人……不過,身為太子,賢德恤顧誠然重要,但還要學習在明判之下應有的決斷。”

太子微微一怔,心中不禁一絲苦笑,“諾。”面上謙恭地應道。

皇帝又略加思忖,問道:“依你所知,李遵誠為人如何?”

太子回了回神,不查問證據,而是問及為人,這并不是常規審酌案情的做法。

他清楚,這是父皇已有論斷,只是想再聽聽以自己的角度所見,便不加論證地閑談一般答道:“父皇您知道,李中尉曾在兒臣門下數年,但之后不便再與兒臣來往,所以,關于他的情況兒臣知之不詳,只是與朝廷對他的評價大抵相同,實為守城之將……敦厚有余而魄力不足。”

皇帝微微點頭,但似有些失望:“你是看到,這幾年北境雖無大戰,但時有匈奴進犯也算戰事頻發,而戍邊之將受賞不斷,他卻很少位列其中?”

“是,這……當是性情所致吧。”

皇帝搖搖頭:“不是性情……而是忠君。”

太子不明所以地望向皇帝。

“你知道父皇想通過移民屯田之策增強邊地的防御力量,代國之地最適合不過了,所以在攻防戰略上,克敵為輔,力保邊民邊地并隱瞞此策才是首要,任命李遵誠為代國中尉時,朕便清楚他的重任艱巨,他的處境更是艱難,但卻讓他記住最重要的兩點——”皇帝語氣沉凝,“——內斗誤政,戰苦傷民。”

“噢……”太子似有所悟。

李遵誠護邊攻守中不退縮不冒進,朝堂上不爭權不搶功,為此一直身受代國君臣欺侮,甚至百姓誤解,而皇帝遠隔萬里根本無法管制于他,但他仍堅守著自己的拳拳之心,履行著當初君主的囑托。

太子知道在父皇的點撥下此時應對這忠耿之將重新評價一番,但是,他卻評贊了另一處:“……看來,父皇是選對了人。”

皇帝頗有感觸地點點頭,忠君愛國是臣子本份,而知人善用更是為君者的職責,他點了點書案上的錦絹,眉頭又皺起,眼前這也是一個關于選人的棘手之事:“此事你有何想法?”

“回父皇,”太子追隨著皇帝的指尖,言辭緩緩而動,“兒臣以為,使團一案到目前為止匈奴還未借題發難,您派上官恂為監御史尚有查案的余地;而父皇之前的軍力部署,既考慮到匈奴突變,也能防范其他外藩趁勢生亂,戰事應在掌控之中。

“只是,現在李遵誠被誣陷卻讓大漢背負嫌疑,不宜明查……”

本來任何案件查清之前都不能先下定論,但這樣的道理放在漢匈兩國之間卻行不通,現在的證據若被匈奴掌握,已經足夠他們挑起戰事并占有話語主動權。

所以此案在探明之前不能露出任何蛛絲馬跡,顯然不得不依靠更多的暗中行動。

見父皇面露贊同之意,太子繼續道:“而兩件事尚不能確定是否同一伙人所為,但是卻都很棘手,一邊是以失蹤這種隱晦方式犯案,即謀劃之時便已考慮到不留一絲痕跡;而這一邊所謂的人證,審理中若沒有實據,口供可能隨時反復,根本無法用來脫嫌或是辟謠……”

皇帝一聲重重的嘆息,太子垂下眼簾,聲調也隨之壓低:“……所以,辦案之人若心無奇謀,恐怕很難從這么陰詭的算計中有所收獲……雖然上官大人是刑獄熟手,那些軍中將領也多有戰事謀略,但這次的查探卻并非他們所擅長……”

父子二人的目光齊齊落在書案上。

錦絹空白之處,正缺少的是一個名字,一個暗使之名。

“父皇……已有人選?”若是沒有人選,謹慎又穩重的父皇不會先寫下密令,而未落姓名想必是他對擇定之人也并非完全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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