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狩昌上前一看,只見寬老板手指點觸的位置是“月明樓”三個字。
這個名字現(xiàn)在見了仍讓他有些震撼。
沒有想到,一直在暗中阻礙破壞自己的死對頭,竟是那樣一個斯文之地,他們的頭目竟然是那樣一個清雅書生!
好在上面一聲令下,一場大戰(zhàn)讓那曾經(jīng)的暗探大本營徹底覆滅。
雖然對方的抵抗也讓己方受損嚴重,但是他卻明確地知道,從今以后,代國暗場之上他再無敵手。
而此時,寬老板的擔憂他也是清楚的,畢竟那書生有些清譽,猝然易主之后如此快速地開張,客人云集難免會多番猜疑,搞不好容易引發(fā)對此事的調(diào)查,把這場暗戰(zhàn)翻到明面上來。
“寬老板不必過慮,”他小心地道,“此處現(xiàn)在已由黃會長完全接手,他不是我們舫中之人,卻更適合善后——延用‘月明’二字,保持它的號召力,酒樓之中也沒有過多裝改,仍是原來雅居的陳設(shè),這些都正是體現(xiàn)了東家爭取及早開張及早收益的逐利之心。
“而且,酒肆茶樓更換老板也實屬平常事,而它原來的客人又以學(xué)子居多,文人嗎,在他們之間所能帶動的話題,大多也只是風(fēng)花雪月的空幻之談,不會引起真正的懷疑。”
分析得有些道理,那么繁華的地段,如果遲遲不開張才會讓人感到異常。
寬老板略一思忖,合上賬冊:“很好,”展顏道,“辛苦彭老板了……”說著拿起酒壺為彭狩昌斟了一杯。
彭狩昌心中欣喜,口中道:“不敢不敢……”手上已接下這贊賞。
二人悅顏碰杯,各自飲下杯中美酒。
“其他事呢?”寬老板又淡然一問。
彭狩昌拿起酒壺湊近他,一邊斟著一邊道:“再有便是這幾日對李宅的監(jiān)視——李宅先后有兩批人夜探,第一批只有一人,被發(fā)現(xiàn)后不得不退出,沒有與李家任何人見上面。”
“能驚動守衛(wèi),看來武藝再高也有限,”寬老板沉吟了一下,“有可能是李蕓兩家的親戚,之后有時間試探一下蕓家兩個兒子的情況。”
“只是……試探嗎?”彭狩昌自斟一杯,語氣輕松地一問。
寬老板呵呵一笑:“怎么,覺得試探、監(jiān)視這樣的任務(wù)簡單了?”
彭狩昌放下酒壺,自然地笑了笑。
其實,此時不僅是他有些得意,寬老板不也是一身輕松,而且,新的任務(wù)本身也不會有多么嚴重,否則,以寬老板謹慎的行|事風(fēng)格,怎么會選擇戒備完全不能與寶津樓相比的這里。
只不過這樣的推想不適合說出來。
寬老板看了看他,像一位老朋友一般道:“想當年,彭老板獨掌代國暗事,意氣風(fēng)發(fā)逍遙自在……不過,你卻獨具慧眼,在我們初相識之際,便執(zhí)意要加入本舫。”
彭狩昌又附和地笑笑,不過這次的笑容里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因為他明白寬老板是指他當年為求利而放棄了頭領(lǐng)之尊,甘居他人之下聽令調(diào)遣的選擇。
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代國這里什么都好,毗鄰匈奴,百姓勤勉,國策法度也不甚嚴明,只有一件,便是貨品極其匱乏。
自己也不想只是盤剝那些商戶,見漢匈和親之后走商暴增,雖然也有風(fēng)險,但是大部分都能賺得盆滿缽滿,他當然也想分一杯羹。
他倒不怕風(fēng)險,但缺少的正是源源不斷的貨品。
一次有人偷運了足足十斤茶葉被他發(fā)現(xiàn)并扣下,而暗查之后他得到了更隱秘之事,便約人家來談判。
對方想要回此貨,作為交換,可以由他任選一種物品為他供貨。
他哈哈大笑,一種物品豈能對得起“蜀中雙龍”的名號。
從茶葉的出貨人順藤摸瓜,他查出此事的東家正是名滿漢匈兩界的蜀中雙龍。
兄長龍禹坐鎮(zhèn)川蜀,弟弟龍騫游走八方,天下貨品沒有他們弄不到手的,只要價錢談得攏,不論購入售出,數(shù)量無限,在大商家口中,已被神化成一條暢游大江南北、吞吐自如,但又難見首尾的巨龍。
沒想到名頭這么響亮的豪富之家竟也要行這暗路買賣,不過,他也并不覺得稀奇,正途之下哪能那么容易暴富興家。
此次被他抓|住把柄,他怎能不大敲一筆?!
可是對方并沒有多么在意,反而溫和地提出建議,如果彭老板想要更多更長久的獲利,何不加入他們一路?
笑話,他是誰?他是代國的地頭蛇,只有路過之人乖乖孝敬自己,怎么可能讓自己屈為隸屬!
但是,等到對方開出可以提供的貨單和數(shù)量,他動搖了。
而再看讓他其后所行配合之事,又完全是自己的看家本領(lǐng)。
這種對自己只有好處的事,怎能拒絕?
他當時就簽了投名狀,正式成為紫元舫在代國的令主。
后來他才知道,他們所納之人已遍布多地,為便于陌生者之間聯(lián)系或行動時接頭,取名曰“紫元舫”,喻為“舫行八方聚紫金”之意。
但是此時,他不知道寬老板舊事重提有何用意?
“不過,”寬老板有些惆悵地道,“可能正是大家都看中了本舫的優(yōu)勢,所以,彭老板也知道,入舫者皆是同道之人,人人聰明絕頂又各有本領(lǐng),能將這樣的人匯聚在一起共同協(xié)作發(fā)力,實在不易……我一度十分擔憂,但是旗君卻不這樣認為。”
“旗君大人一定有高明之見……”彭狩昌眸光微動,奉和道。
“他說,其實調(diào)度舫中各方,只要安排好三件事即可……其一,什么人該做什么事,其二,每件事該做到什么程度……其三嗎,便是針對每個入舫之人都能想辦法讓其遵守以上兩點……”沒有在意彭狩昌的神情有變,寬老板又語重心長地道,“旗君之言也很簡單,只要我們各司其職,上下通力合作,便沒有不成的大事。”
彭狩昌剛想稱是,寬老板卻又舉杯相邀一飲,彭狩昌跟隨。
酒還未入喉,卻聽寬老板又呵呵道:“聽說有屬下問過彭老板,我們的身份現(xiàn)在是屬于黑道還是白道……”
彭老板的酒差一點噴出來,這是他們酒席上的閑談,寬老板竟然知道!